第439章 傻姑娘
然而花媽媽見了她,先是一愣,隨即便恭敬的立於一旁,低喚一聲:「姑娘。」便不再言語。
「這位就是……雪舞姑娘?」秦三早就血滴子地里調查了清楚,這落央閣便就是被那美名遠揚的櫻雪舞盤下的,世人皆為見她一面而瘋狂,他亦是不例外,所以今日想了這麼一出,這還沒怎麼樣呢,姑娘就先出來了,看著她那副天生的傾城之貌,果真是讓人萬分心動!
可誰知,他還未多多的看她幾眼,那女子便悠悠開口:「秦爺謬許了!小女子林末期,如此平平之拙貌,怎敢與姐姐大名相提並論。」
「你不是?」那你怎的生的如此之美?秦三雖是如此之想,卻未將那說出口。差點被這女子給套了去,若再追問下去,怕是他今日來這一趟的目的,就是不言而喻了。
「秦爺可喚小女沫兒。姐姐今日身子稍有不適,聞秦爺大駕光臨不便起身相迎,便讓沫兒前來侍候,如有怠慢,還請秦爺多多擔待著些。」沫兒出言不急不慢,字字清晰悅耳,嘴角淺笑不減,大方有禮、溫柔可人,著實讓人忍不下心與她對敵。
「沫兒這般善解人意,秦爺我怎的會不懂憐香惜玉?」那秦三色慾上頭,先前的傲慢一掃而光,現餘下的也只剩那的丑笑。揮了揮手,叫那些鬧場的手下都散了去,方才扭著那肥碩的身子朝著沫兒走去……
「小美人,不如今晚跟秦爺回家去樂樂?」他說著便將手搭在了沫兒的肩上,輕輕地揉捏著她嫩如水的肌膚,眼中蠻是骯髒的。
沫兒的身子一哆嗦,迷人的笑意僵在嘴邊,她雖是在這青樓中待了很久,但至今為止姐姐從未許她公然出現在這群眾場和,此時被這男人一碰,渾身立即像是被一根長繩綁住,好不輕鬆!咬了咬唇,向一邊躲了躲,天知道她多想將這男人一掌打翻在地,可此時根本無法出手!
「你姐姐不是要你好生侍候我的嗎?你這麼急著躲,怎麼侍候啊?」秦三眼中有些不滿,見沫兒逃開又迅速的貼了上去!沫兒無奈,正欲出手,身子驀地一晃,硬生生被一隻大手攬入暖處……
她零散的碎發滑過半空,眼中的驚愕一閃即逝,紅紅的小臉看著此時將她拉入懷中的男人。他身著一藍色綢服,一頭隨意的長發鬆散的束在腦後,那雙放蕩不羈的雙眼正微笑的看著懷中的美人,精緻而乾淨的臉龐讓沫兒的心臟漏了幾拍。她愣住,竟只光記得看他,卻忘了眼下的現狀。
「姑娘看夠沒有?」一聲嬉笑聲想起,沫兒才恍然驚醒!猛的離開了他的懷抱,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你這小子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壞大爺我的好事兒!知道爺是誰么?你……」
「轟隆!」秦三話還未說完,便已然被那男子一手拍倒在地!
沫兒一驚!這裡那麼多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各個只敢看戲,不敢言語,可他竟敢把這秦三打趴下?她獃獃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秦三一倒,周圍的人紛紛嘈雜了起來,各個向後退著,生怕沾了什麼禍事似的……
「我打了他,怎麼辦?」那男子突然抬頭看著沫兒,一臉的無辜,好似那動手的不是他……
「啊?」沫兒顯然沒反應過來他會來這麼一句。
「要不!我們逃吧!」
「逃?」
「你相不相信我?」
「唉?」
眼見著,周圍有人涌了上來,想必定是這秦三的手下!男子忽的笑了,好似遇到了什麼特別好玩的事,「逃不逃?要逃就趁早哦!」
「可是……」沫兒還未回答,那人便霸道的拉起她的小手,穿過人群,跑了出去……
夜、黑的深邃,空無人煙的街道上剎那響起一道道慌亂的腳步聲!久后,重歸於靜……回蕩著的便只有那打更人鳴鑼的「咚咚」聲響……
卷四雪舞窕窕魅姬天下章一百櫻雪舞
「跪下!」一聲令喝劃過黑夜,在這寂靜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姐姐……」沫兒前腳方才輕輕踏入門坎,還沒喘口氣,便被那聲喊嚇得一哆嗦乖乖跪倒在地……
她皺著眉,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坐於窗台上的紅衣女子,她便是她的姐姐,那個以貌名震各國的櫻雪舞,也是五年前那名喚獨孤伽羅的妙齡女子。她背對著她沒有動,涼風吹散著她的發梢,明明在飄蕩,卻好似看著一完美的雕塑。她知道她生氣了,卻沒想到會發這麼大火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伽羅並未回頭看她,但口中的冷氣已然沒有一絲溫度。
「姐姐,我知道我不該跟那男子離開,更不該把秦三就那樣放在場子里,沫兒知錯了!」儘管有些委屈,但是孰輕孰重她還是知道的,最後弄走那秦三姐姐定是花了一番大功夫。
「我不是怪你撇下那秦三!我是問你為何會不得我允許便私自到了場子里!那裡面都是些什麼人,你不知么?」此時,伽羅轉身從窗檯而下,十指纖纖藏於紅袖之內;膚如凝脂,襯著月光好似茫茫皚雪間的一抹淡紅;朱唇粉嫩,幾乎能擰出水來;長發直垂細腰下,她動一毫、它便舞一毫,幽幽清香,勾人心魄……她雙眸似水,卻仿若已凍結成冰,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跪於她身前的女子,表情淡漠……
沫兒愣了半晌,她此次去場內完全是為了替場子解圍,她以為有著這樣的原由,姐姐便不會怨她,怎的她還是生氣了!「姐姐今日不在。那秦爺來鬧場,沫兒只是想替姐姐解決一麻煩,沫兒不是成心想去的。」
「場里有事,自有花媽媽,儘管花媽媽不行,落央閣的殺手們也不是無能的!那場子里魚龍混雜,處處都是紈絝之子,即便事情再大也由不得你去!」沫兒從幾年前便跟著她,她在她娘親臨終前答應過好好照顧她,她便必須做到!只是她也無奈身處污穢地,只能盡量的讓她避免被惡俗熏陶,卻沒想到她越是大了,越是想去接觸。
「是,沫兒下次絕不會再犯了!」沫兒終是沒再多說,壓了壓性子,承諾道。
「起來吧。」伽羅伸手去扶她,她對別人絕情,對別人狠毒,卻無法對她太過冷漠,畢竟她欠她的是一條人命啊!
「天快亮了,你早些歇著。我今晚要回唐門,明日去見祈兒可能會遲些回來。」也許是作為母親的本性吧,提到祈兒的時候,她的聲音便異常的柔和,但若是祈兒知道他的母親每日都在男人堆里過活,他會作何感想?
說完,未待沫兒回答,她便悠悠離去,留下的只有那嗜血的一抹紅影,好似一場夢境……
第二日清晨。
伽羅一襲白色束身長衫坐在湖畔靜候。
「娘……」一聲稚氣的男音響起,她歡喜的一抬頭,見一四五歲的孩子正朝她跑來,她驀地起身迎去,任他一身灰塵跳到她的懷中……
只有見到祈兒時她才會忘掉一切煩惱,現如今除了了無音訊的李昞,便只有祈兒是她的命了!李昞離開半月後,她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一年後她生下了他們的骨肉,取李昞之顧姓,名為祈。意為祈禱他們都能平安無事,可終是五年歸去,他們依舊天各一方。
「伽羅。」緊跟著顧祈的步伐,一藍色身影也隨後而至,他一臉的柔和,不變的仍是那雲淡風輕的微笑。
這男子便是曾在大梁救過她一命的宇文述!當年她生顧祈的時候險些難產喪命,是他突然出現救了她。
事後,聽他說是韓擒虎將他捉來救她的。那時候,她還不明白韓擒虎為何願意救她和這個孩子,但現在顧祈每日被安置在唐門內她便清楚了,她的祈兒,不過也是韓擒虎用來控制她的一顆棋子罷了!
宇文述那日後留了下來……他不知道他為何願意留下,願意待在這殺手唐門之內,這些她無心管,也管不了,但之後只要她心裡難受之際,他定會出現在她的身邊,每次任務時受傷也是他沒日沒夜的照顧她……他在她的心裡已經佔有了很重要的位置,不過沒有捅破那層隔閡,只是知己。
她亦沒有想到,她竟會在唐門裡待那麼久……
那年夜晚,她永遠忘不掉!李昞打暈了她,卻自己離開了。韓擒虎告訴她,李昞死了!用他的命換她的自由!
「我對李昞說過,如果今夜他出了什麼事,即便是耗盡我一生的時間,也定會殺了你!」她知道她在韓擒虎眼前如同螻蟻一般不堪一擊。說她自不量力也好,說她白日做夢也罷!她既然說了她就要做到!她不再害怕韓擒虎了,她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該怎樣殺了他,可倘若她離開了這裡,以後便沒有再回來的機會了……
「哦?那你如何殺我?」韓擒虎不屑一顧,他也沒必要有任何動容,未覺醒的羌族祭司,終究對他沒有分毫的威脅。
「你不是說過我會是你最有利的棋子么?我做你的殺手!你教我武功,終有一天,你會死於我的手下!」她不知道當時她為何會有了這樣的想法,也許是李昞的死訊刺激到了她,但是她既然說了,就沒有打算不做!
「你怎麼確定我會教你武功?」
「你不敢?」
「笑話!教了你又如何?一百個你對我而言,終是構不成威脅。」
就這樣,她在這唐門內一待便是五年,前三年無數次刺殺韓擒虎,皆是無果!也許是韓擒虎被她逼得煩了,將她送去落央閣做了那殺手舞姬,名義上是落央閣的招牌,事實上不過就是江湖中早已盛名的女殺手「血妖姬」罷了!
可在第一年,她生下了顧祈的時候,獨孤羅便私自告訴了她,李昞並沒有死!她不知道獨孤羅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他們,她那時也考慮不了那麼多,只能選擇相信他!可韓擒虎始終都是他們的威脅,她不敢公然去找李昞,只得一直忍受著屈辱直至今日……
此刻她已經不再那麼毫無把握了,現如今,她已經有了屬於她的利器!只要能找到李昞!她便想辦法將祈兒救出唐門,立馬殺了韓擒虎,結束這一切!
五年,真的能改變太多的東西,一個人、一件事、一個故事、甚至能夠改變結局。而現在,她只是靜待著,有一天能夠握住那一絲機遇罷了……
「娘,你不是說只要祈兒乖,爹爹就會回來看我的嗎?是不是祈兒做的還不好啊?」顧祈倒在伽羅的懷裡,稚氣的聲音顯得有些青澀。
他每次每次見她都會問爹爹為什麼還不回來,她的祈兒比一般的孩子乖巧,不會刻意的去問她要任何東西,這樣反倒叫她的心裡十分不忍!她沒能做一個盡職的母親,沒能給他一個簡單幸福的家庭,他天天想著自己的父親,日常生活時總被一些陌生人照料著,就連母親每月也見不到幾面,她真的對不起他……
「祈兒很乖,只是爹爹現在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要做,可能還要遲些才回來看祈兒。」她愛他,卻只能騙他……
「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做那麼久的嗎?」顧祈搭下了腦袋,將那委屈藏在了臉下,他很乖,他不願意跟娘親鬧,但他還是會覺得失落,是不是爹爹不喜歡他,所以那麼久了都不來看他?
可他那點小心思怎能瞞得過伽羅?她寵溺的揉了揉顧祈的額頭,輕聲道:「祈兒別亂想,你爹爹很喜歡你,只是現在我們都不能見面!你要答應娘親,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堅強,要懷著一顆大度的心。不要去恨任何人。」她只希望他能平安長大,他不希望他的未來也要為了報仇而毀了一生,這輩子的苦,這輩子的傷,不需要自己的孩子也為他們背負。
「娘,你怎麼哭了?」
「沒事,娘眼睛里迷了沙子。」伽羅笑了笑,咬唇咽下心中的沉悶,卻沒想過這種俗套的話會從自己的口中出來,只是她已不知該如何回答祈兒的問題,他在漸漸的長大,她真的不想讓他了解到這個社會的殘酷!她已經不記得,她究竟多久沒哭過了,也許殺手這樣的身份真的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冷血,甚至忘了自己曾經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娘,祈兒幫你吹吹吧。」顧祈從伽羅的懷中翻了一圈爬起,軟軟的小手掌捧上她的臉,嘟起了小嘴吹了起來,表情十分認真。
宇文述遠遠的看著他們,這樣的溫情讓他的心裡一陣陣矛盾,他不願靠近他們,不願聽他們說太多,因為對他而言,聽到的事情越少對伽羅便越好!因為終有一天,她會恨他的!
冬日的黃昏來得格外的迅速,站在山頂,彷彿全身皆被一層金衣籠罩。山谷中滿是刺骨的寒風,濃濃的涼意讓伽羅不禁再次想到當年與李昞跳下生死崖的種種……山峰的淺影此時還隱在未化透的雪裡,反射著夕陽的紅光,美得猶如無數冰晶雕刻的杜鵑花。
可這夕陽未免逝去的太快,那一層層水波紅不過是為了宣誓伽羅與顧祈的離別,韓擒虎果真是太狠了點,這般大的孩子,他們每月卻只能見上了了幾面,而這樣快的相見,那麼多年了,她仍未習慣。
顧祈那小小的影子在伽羅的視線里漸行漸遠,那緩慢的節奏也隱約的濕了她的眼眶。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此時此刻,伽羅的腦子裡也只剩下這句詩。
「這些年沒見你那樣貌怎麼變,這文采倒是增長了許多。」宇文述依舊如沐春風的笑著,伽羅真的很喜歡他笑,因為這樣的笑讓她覺得很安心。
「藍大哥,多謝你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如果沒有你,太多的事,我都不知該如何面對。」
「有些事情……是註定的!」宇文述沒有看她,只是視線跳落遠方,沉思著什麼……他可以為了她放棄很多,但他為了她又做錯了太多,只有他知道,他們未來的故事,一定是以悲劇結尾。
伽羅沒有去深思他說的,因為他說話一向這樣,總是藏著什麼秘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若有一天我真的能逃出唐門,藍大哥,你要等我,等我去救你,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了。」她已經長大了,懂得了人情冷暖和相互依存,她顧慮的沒那麼多了,可同時她在乎的卻更多了,她有的責任不止一點點,這些人都是為了她淪陷,而她有著把他們拉出來的必要!
「傻姑娘,不要輕易的去相信任何人,因為真正能夠傷害到你的,並不是那些與你有著距離的陌生人,而是就站在你身邊的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宇文述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卻又好似意味深長,也許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才會這麼說吧,至少伽羅是這麼想的,也沒再琢磨這句話里隱藏著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