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顧樓吟有些意外:「怎會有人討厭你。」
蕭玉案笑了,「為何不會有?討厭我的人多了去。」
「因為你太……」顧樓吟驟然止住,沒有說下去。
收拾完畢,兩人一同前往廬陵城。
蕭玉案注意到顧樓吟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衣,不由地問:「顧公子,你不冷嗎?還是說,你也在用靈力保暖?」
顧樓吟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向蕭玉案伸出手。
蕭玉案訝然:「送我的?」
顧樓吟頓了頓,「也可。」
「那就不是送我的了。」蕭玉案拿起玉佩,眼眸一亮,「好暖啊,全身都暖了。」
「此玉琢於青焰,又稱『暖玉』。」
蕭玉案驚嘆道:「有一暖玉,還要什麼狐裘棉襖。世人皆說雲劍閣弟子為保儀態不擇手段,大冬天和大夏天穿的一樣,原來如此。」
「你若喜歡,我送你。」
「不急,」蕭玉案將暖玉遞還給顧樓吟,「等你回了雲劍閣再送不遲。」
廬陵城有十餘萬平民百姓,在人煙稀少的北境算是一座重鎮。廬陵城離刑天宗不遠,蕭玉案還「受寵」時,蕭渡曾帶他來廬陵城遊玩,若他沒記錯,那一日是中秋團圓日。
蕭玉案阻止自己想下去,對顧樓吟道:「顧公子,雲劍閣地處江南,你應該很少來北境吧。」
顧樓吟「嗯」了一聲。
「北境人雖少,但東西好吃,就拿廬陵城來說,米糕堪稱一絕。我上回來廬陵城吃過一次,驚為天人,之後常常想念,我哥便派人……」蕭玉案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后,略微停頓,改口道:「我記得離這不遠處就有一個米糕攤,我請你吃米糕啊顧公子。」
顧樓吟「不必」二字還未說出口,蕭玉案已經走遠了,一路上招惹了無數男男女女的目光。顧樓吟稍作猶豫,跟了上去。
蕭玉案買了兩大份米糕,把其中一份遞給顧樓吟,顧樓吟接下了,遲遲未吃。
蕭玉案道:「顧公子吃啊。」
「街上進食,不雅。」
蕭玉案咬了一口米糕,故意邊嚼邊問:「那你覺得我雅嗎?」
顧樓吟低頭看了蕭玉案片刻,移開目光,道:「蕭公子獨自雲遊,稍作喬裝為好。」
「喬裝?顧公子是讓我和女子一樣,戴著個帷帽出門?憑什麼啊。」
顧樓吟道:「你的臉,過於引人注目。」
「又不是我想長成這樣的。」蕭玉案無所謂道,「顧公子,你真的不吃?」
「暫時。」
蕭玉案也是服氣,他懷疑顧樓吟就是餓死,也不會在大街上吃一口東西。「顧公子,你身為雲劍閣的少主,應該很有錢吧?」
「是。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
「倒也不必,」蕭玉案道,「你請我吃一頓好的吧。」
蕭玉案帶顧樓吟來到廬陵城最貴的酒樓,點了幾個招牌菜,還點了一道燴豬血。上菜后,顧樓吟沒有動筷,反而先嘗了口蕭玉案送他的米糕。
等他吃完一口,蕭玉案問:「如何?」
顧樓吟說:「甜。」
「唔,我喜歡吃甜的。」蕭玉案夾了一塊豬血放進顧樓吟碗中,「你失血過多,多補補。」
顧樓吟看著碗中豬血,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猶豫再三,執起筷子吃了一口。
招牌菜中有一道「喜福肉」,廚子為求色香味中的「色」字,在肉上插了一根乳豬形狀的糖人。棕黃色的乳豬肚子圓滾滾的,雙耳大張,煞是可愛。
蕭玉案將糖人拿在手中把玩,緩緩道:「一看到這隻豬,我就想起了我那煩人的師弟。」
顧樓吟:「……為何。」
「小的時候,有一次師尊帶我和師弟上街玩耍,街邊有一捏糖人的老頭,我師弟看老頭捏糖人看得入神,站在攤前不肯走。那時他正在換牙,說話都漏風,師尊自不會讓他吃甜的。我年幼不懂事,被他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矇騙,背著師尊買了一個糖人小豬送給他。」蕭玉案懶懶一笑,「誰知他接過糖人就往地上摔。小豬被摔得稀巴爛,他又踩了幾腳,兇巴巴地質問我『誰讓你買給我了』,我被他嚇得哇哇大哭,師尊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我哄好。顧公子你評評理,我師弟討不討人厭?」
顧樓吟想了想,「幼兒無知,不必過多計較。」
蕭玉案將糖人小豬的尾巴咬下,「顧公子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不說我師弟了,說說你師兄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樓吟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他很好。」
茶足飯飽后,蕭玉案道:「不知顧公子打算如何找師兄。」
「蕭公子可有良策。」
孟遲只說顧樓吟的師兄在廬陵城,但廬陵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具體方位想要找到人並非易事。蕭玉案抿了口茶,「你讓我想想。」
兩人的位置在二樓的窗邊,蕭玉案注意到對面街道人頭攢動,眾人圍在一處,似乎在看什麼熱鬧。恰逢店小二前來上菜,蕭玉案便向小二打聽下頭髮生了何事。
店小二見大美人主動詢問自己,登時喜出望外,將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回客官的話,那是咱們廬陵城太守命人張貼的告示。聽說太守府上近來發生了不少怪事,邪乎得不行,官府一點辦法都沒有。太守大人想著,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呀,於是開始滿城尋找能驅邪捉鬼的高人。事成之後,他不但會給高人一大筆錢,還要把女兒許配出去!客官您說說,這事兒美不美?」
「美美美,」蕭玉案笑道,「看來天上不但會掉餡餅,還會掉媳婦。」
蕭玉案賞了店小二幾枚小錢,將其打發走。
顧樓吟道:「去看看。」
蕭玉案開玩笑道:「不是吧顧公子,你想給廬陵太守當女婿啊?」
「不想。」
「那你是要助人為樂?」
「若師兄在城中,聽聞此事斷然不會坐視不管。」顧樓吟道,「若他不在,可托廬陵太守尋他。」
顧樓吟後半句和蕭玉案想的一樣。這雲劍閣的少閣主性子冷淡,倒也談不上迂腐,至少是個聰明人。
蕭玉案許久未應答,顧樓吟又道:「蕭公子若不想去,我們就此分開。」
蕭玉案道:「不和你分開,我要去。」
二人來到太守府,也不用自報家門,門口的守衛看到他們的氣質容貌還以為天下的神仙下凡了,忙不迭地進府稟告。很快,廬陵城太守一路小跑,親自把他們迎入府中。
廬陵城太守年方四十,其貌不揚,眼圈發青,腳步虛浮,一看便是重欲之人。他的女兒倒是生得明眸皓齒,如花似玉。
太守將蕭玉案和顧樓吟奉為上客,還讓女兒為他們端茶倒水。
太守笑容滿面:「二位仙長,你看小女……」
顧樓吟淡道:「大人無需多言。敢問府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太守嘆了口氣,道:「不瞞仙長,從上月月底到現在,府上陸陸續續出現了三具屍體,且死狀極其慘烈,要麼被燒成了焦屍,要麼臉被利器砸得面目全非,還有一個被四分五裂,殘骸散落在府中各個角落,時不時傳來惡臭……」說著,太守臉色發白,似有作嘔之意。
蕭玉案注意到一個不尋常地方。太守說的是「出現了三具屍體」,而不是死了三個人。「死者的身份你們查過了沒?」
「查過,但一無所獲。」太守哆哆嗦嗦道,「太守府上下一百二十三人口一個不少。」
顧樓吟道:「可有在廬陵城中尋訪?」
「有,但也未聽說有哪家有人失蹤,官府也未接到報案。」
蕭玉案若有所思,「所以兇手殺了人,故意把屍體拋入太守府?他這麼做圖什麼。」
「仙長,但凡是我廬陵城的人,絕不敢在我頭上動土。」太守壓低聲音,「恐怕干這些事的,不是人啊。」
蕭玉案轉向顧樓吟:「顧公子,你怎麼看。」
顧樓吟道:「查。」
蕭玉案笑道:「大人放心,顧公子既然發話,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太守大喜過望:「多謝二位仙長,在下無勝感激,二位仙長若不嫌棄,可否讓小女隨身伺候?」
蕭玉案笑容冷了些,「這不太好吧,小姐好歹是千金貴體,如何伺候他人?」
「仙長可是嫌小女相貌醜陋?」
「並沒有……」
「也是也是,和仙長相比,再是傾城傾國的女子亦是粗鄙不堪。好在我還有五個未出閣的女兒,相貌勉強能看,不如我讓她們出來,供仙長挑選?」太守期待地看向顧樓吟,「這位仙長,您說呢?」
蕭玉案把剩下的笑意收了個乾淨,「別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有我在,大人覺得顧公子看得上旁人?」
顧樓吟:「……」
太守如遭重擊,惶惶不安道:「是、是在下疏忽了。」
蕭玉案拍拍太守的肩膀,展顏一笑,「大人的好意我明白,女兒就免了,但我們確實有一個忙,大人或許能幫得上。」
太守擦了把汗,「仙長請講。」
「我們正在找一個人,名字叫——」
顧樓吟道:「林霧斂。」
想要知道殺人拋屍的究竟是人是鬼,必須見到屍體。三具屍體已存放在城郊的義莊,此時天色已晚,蕭玉案建議先在府中歇息,次日一早再前往義莊。顧樓吟卻想著速戰速決。
蕭玉案道:「顧公子,你看過話本嗎?在話本里,但凡半夜去義莊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我勸你不要自己作死。」
「你怕?」
「一點點怕。」
「那你留在此處。」
蕭玉案想要再勸,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靈力的流動——蕭渡在找他。
話到嘴邊,蕭玉案改口道:「行,你去吧,我在太守府等你。」以顧樓吟的修為,尋常妖魔鬼怪不是他的對手,沒什麼可擔心的。
顧樓吟走後,蕭玉案來到太守給他們準備的客房,打發走伺候的下人,拿出耳墜。
「尊主?」
熟悉的女聲傳來:「蕭公子,是孟姐姐呀。」
……一會兒孟遲,一會兒蕭渡的,搞什麼啊。
蕭玉案低聲道:「尊主又在旁邊?」
「沒有呢,尊主去陪少尊主練劍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聽到蕭渡不在,蕭玉案隨意了不少,「正好,我有事要問姐姐。姐姐確定林霧斂在廬陵城中?具體在哪可知道?」
「林霧斂是誰?」
「顧樓吟的師兄。」
「哦,我確實查到他進了廬陵城,之後便沒了消息,我的人還在查。」
「好的,有勞姐姐。」
「不客氣。」孟遲笑道,「你那怎麼樣了?」
「還算順利。」
「我沒說錯吧,顧樓吟確是個才貌雙全的翩翩公子,勉強配得上你那張臉。他現下在何處?」
「他去義莊了。」
蕭玉案將太守府之事告訴了孟遲,孟遲對殺人拋屍沒興趣,抓著蕭玉案讓顧樓吟獨自前往的事情不放:「你是不是傻呀,這個時候不和顧樓吟同去,贏得他的信任,你還想不想要毒焱的解藥了?」
蕭玉案一陣無語,「這不是姐姐找我了么。所以姐姐趁著尊主不在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孟遲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不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尊主不讓我說,但是……」
蕭玉案正色道:「你說。」
孟遲吸了口氣,道:「你的師門,來人了。」
蕭玉案心中一沉,他的師門只有三人。:「是我師尊?」
「不,是你師弟。」
蕭玉案以為自己聽錯了,「……哈?」
「你師弟不請自來,尊主看到你師尊的面子上見了他一面。誰知他竟是來要人的。」
「要誰?」
「要你。」
「???」
「他對尊主說,『既然我師兄不是你要找的弟弟,你該把他還給我們了』。」
受驚過度,蕭玉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順著孟遲的話道:「然後呢?」
「然後……」孟遲打了個寒顫,「尊主生氣了。」
蕭玉案從沒見過蕭渡動怒的模樣。他還是蕭渡弟弟時,蕭渡在他面前永遠是溫柔體貼的哥哥。後來他不是了,蕭渡似乎也沒生氣,只是揮了揮手,讓人把他關起來,不再多看他一眼。
喜怒不形於色的魔尊蕭渡,竟為了他那個討人厭的師弟大動肝火,蕭玉案看不懂了。
孟遲繼續道:「尊主讓你師弟滾出刑天宗,你師弟非但不聽,還妄想對尊主動手,最後連尊主身都未近便被一掌打飛。那時尊主是真的動了殺心,好在我苦苦相勸,你師弟才得以保全性命,不過那畢竟是尊主的一掌,他沒死是有本事,但一定受了不輕的傷。」
蕭玉案沉聲道:「我替我師弟謝謝孟姐姐。」
孟遲笑道:「不用謝,姐姐我最喜歡俊俏的少年郎。看你師弟找死,我捨不得。」
孟遲話音剛落,耳墜中冷不丁地響起蕭渡的聲音:「在說什麼,讓本座也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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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別人話中的師尊和師弟(狗頭)
那啥,我用我的頭髮擔保,火葬場的篇幅很多很多很多,佔全文的比例很大很大很大,但是在那之前,我覺得有必要講清楚每個人火葬場的原因,比直接上來火葬場然後搞回憶殺要好。而且因為阿玉對誰都不是真心,所以真的沒怎麼被虐到,大家安心吧,求不養肥我,養著養著可能就養短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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