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意經
蘇城南城的早集從早晨五更天城門開放一直持續到中午近午時。
早集市場上多為城外的鄉民將自己田間勞作或是自家作坊勞動所得的蔬菜、木炭和柴米醬醋拿到城裡出售。早集也是熱鬧非凡,以往曾小山來早集無非是幫齊府置辦貨物,更重要的是忙裡偷閒來吃個早飯,這裡的豆漿油餅正對他口味,可以說是回味無窮。
在路邊小攤上剛坐下,小攤老闆就識趣的把曾小山最喜歡的熱乎乎豆漿油餅送上桌,因為是熟客,還給他準備了上好的芝麻醬。曾小山坐在路邊攤邊吃東西眼睛直往路對面賣柴火的少女身上望,心中感慨,真是女大十八變,兩年前還是個丫頭片子,沒想到多吃了兩年的飯,就已經出落的和寧兒不相上下了,曾小山幾乎都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歡她多一點,還是喜歡寧兒更多一點。現在寧兒正式要跟著自己了,算是鍋里的肉了,也該把碗里的這個也落實了。就在這時候,一個很不和諧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曾小山生氣地抬起頭,只見一個穿著白褂子的老頭一手拿著一面幡,一手擼著鬍鬚笑嘻嘻看著他。幡上寫了六個大字:指點迷途君子。
「這位小哥,看你印堂發黑,近日府上一定遭逢凶煞,亡故親屬!」老頭一本正經說道。
曾小山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用手把他扒拉到一邊,繼續看對面的賣柴少女,口中兀自說著:「用你說,老神棍!」恰好少女側過臉看到曾小山,會心莞爾一笑,把曾小山的魂都勾走了。
算卦的老頭嘆口氣,也不問曾小山,徑自在桌前坐下,拿起一個油餅就往嘴裡塞,邊吃邊說:「小山,喜歡人家就去說嘛,這麼遮遮掩掩的要等到何年何月?」
曾小山又瞪了他一眼,道:「你倒蠻客氣的,誰允許你吃了?交錢了沒?手洗過沒?」說著推搡著算卦的老頭,要把他從桌前趕走。老頭把手上的幡頂在前面,痛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學會了本事就把師父扔過牆,還有良心沒?」看著曾小山不懷好意的目光,知道得罪這個財神爺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於是又貼上來賠笑道:「曾大官人大人有大量,聽說你昨天又去賭坊了,贏了多少?可否分點撈本的資本?」
曾小山喝了口豆漿,無奈道:「自從那個人沒再露面,我哪還有賭錢的心思,又何談贏錢?這世上尋仇人容易尋對手難,就你那點賭錢的本領還是不要糟蹋錢了!」
老頭唏噓道:「說來也稀奇,你賭錢的本事是跟我學的,可怎到後來你逢賭必贏,而我還是一副窮鬼的命?」
曾小山得意笑:「這就叫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日後你可別人前人後的認我是徒弟,我可從來沒拜你當師傅!」
每當提起這事,曾小山心中就得意,他以前學過幾天魔術,原本只當愛好,沒曾想來到這世界配合上老神棍的賭術發揮了驚天效力,讓他成為絕代賭神!
就在這時,對面賣柴的少女趁著光顧問價的人少,穿過路靠近過來。曾小山馬上把老頭晾在一邊:「小楠妹妹,你怎麼不照顧生意跑過來了?」
小楠全名許楠,是曾小山在兩年前去城外收租時候認識的,齊府在當地有幾十頃稻田,而小楠和她相依為命的哥哥許曳是齊府的佃戶。那一年土地泛鹼糧食欠收,小楠一家交不齊田租,哥哥許曳就把小楠飼養的幾十隻雞鴨全部拿去充數,小楠跟在許曳身後哭的像個淚人。曾小山一向憐香惜玉,見到這麼催心的事自然不能袖手,不僅幫小楠一家交上田租,還定期送些米糧過去。小楠的哥哥有時趁農閑去山裡砍柴,讓小楠拿到早集來賣,這讓曾小山更增加了與她「交流感情」的機會。
小楠低著頭擺弄著手指頭道:「曾大哥,我哥哥讓我見到你請你到家中做客,哥哥打獵得了許多山珍,要你一起去品嘗。」
「嘿嘿,許大哥真是有心了。」曾小山心裡想,那個許曳是個傻大個空有一身蠻力,獃頭獃腦書都沒念幾天,哪還會這麼有禮記得請自己回去,多半是小楠想多與自己親近,於是湊過去說道,「不瞞你說,齊府老爺剛剛過世,今兒早上發喪入殮,我要趕回去治喪,多半這幾日沒時間過去。讓你哥哥也別給我留了,把那些山珍都燒了給你吃了,把你養得白白胖胖,將來能多生兒子!」
小楠聽他前面幾句還不覺得什麼,越到後面越不正經,聽到最後羞得啐了一口抽身跑開,曾小山在這面樂的哈哈大笑。等小楠到了路對面才轉過眼掃了曾小山一眼,眉目含春的俏麗模樣與寧兒如出一轍。曾小山越看越歡喜。
一旁算卦的老頭扯了扯他的衣服問道:「齊老爺可是真的死了?」
曾小山回過神,說道:「這還有假?昨天夜裡的事,我親眼看著他閉眼的。」
算卦老頭嘆氣道:「那江南茶生意恐怕就亂了套了!」
「此話何解?齊老爺雖然死了,但齊家店鋪撐門面的兩大掌柜還在,不至於這麼快垮掉吧?」
算命老頭道:「你是不知,近年來官商借著官府的包庇幾乎壟斷了江南其他商品諸如柴米油鹽的買賣,這裡山高皇帝遠,朝廷想管也伸不過手。唯獨因為作茶生意的齊老爺是當年老皇帝作王爺時府邸的奴才,才不敢染指茶生意,如今齊老爺死了,他們還不像餓虎撲羊一樣搶了這塊肉,分了這杯羹?」
「聽來也有道理。」曾小山想起齊老爺和林先生認識,不會同是老皇帝的舊部下吧?
口中卻喃喃道,「要是有筆本錢來做這茶生意,說不定會成為下一個富得流油的齊老爺!」
算命老頭覺得可笑,說道:「你有本錢?」
曾小山道:「你不是也成天作白日夢?切!」
曾小山拿出幾個銅子擺在桌子上,說了聲「結賬!」一個人揚長而去。今日府上那麼多事等著他,足夠他忙活一天的了。
剛回到齊府大門,就見到府門上宣示喪事的白綾已經掛起,掃門院的雜役一個都不見,府門大開,就好像剛被盜匪光顧過一樣。
齊老爺死了下人們就不做事了?曾小山帶著疑惑進了府門,剛繞過門堂進了院子,就見到下人們一身縞素在院子里圍成一排往前堂正廳裡面望去。氣氛有些不對頭。
「幹什麼!幹什麼?」曾小山作為二管家,下人們不做事他可要管著,「都各自回去做事,想被扣工錢?」
一個鬼頭鬼腦曾經和曾小山一同作雜役時睡過一個屋的齊小四湊過來,說道:「山哥,裡面出大事了,老爺剛死,齊姓的長輩們就殺上門來說要分家產,正鬧著呢!」
曾小山心說來得也夠快的,齊老爺昨天夜裡才死,晌午沒過齊老爺還未入殮齊家的長輩就殺上門,看來是早就在蘇城候著,不然從蘇城到齊老爺的家鄉貌安單程少說要走五天,按照齊老爺家鄉十日出殯的規矩,他們得信才趕來別說頭七趕不上,可能連出殯都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