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第一個仇人
莫語閉上眼睛，似乎感受到了當年那從天而降的恐怖力量，直接斬落半座城池，將它絞成粉碎，無數的生命，在那一個瞬間凋零。
他腦海中，突兀出現了無數張模糊的面龐，盡皆雙瞪大著眼眸，看向頭頂蒼穹露出無盡驚恐。
無形的壓抑，籠罩了莫語整個心神，讓他口鼻間每一次的喘息，都變得沉重無比。吸入體內的空氣，就像是一把把小刀，狠狠切割著他的氣管，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雖然從未見過，甚至生存在不同的時代，但他們終歸是他的族人，身上與他流淌著同樣的血脈！
眼眸猛地睜開，冰寒冷厲蘊著深沉悲傷，莫語身影一動，落到這城池之中。
它是如此巨大，四通八達的主幹道，寬闊長街旁整齊而繁密的建築，無一不在敘說著它當年的繁華。
但如今，所有繁華都如泡沫般破碎，只剩下一座永遠籠罩在黑暗中的死城，耳邊有風的聲音，凄凄慘慘嗚嗚咽咽，像是徘徊在這裡無盡歲月的亡魂，正對這世間僅剩的族人訴說著什麼。
莫語目光落到長街旁，這是一座小小的鐵匠鋪，爐火已經熄滅，兩具黑色的枯骨依偎在一起。
走到近前，看著手掌骨骼明顯粗大些的枯骨，他應該就是這裡的主人。略一沉默，莫語拂袖打出一道劍芒，悄無聲息沒入地面，挖出一隻墓坑。
他小心伸手抱起兩具黑色枯骨，侵染到骨頭的詛咒力量，頓時順著接觸的地方，融入到莫語體內。
但這一次的詛咒力量中，還帶著一些其他的東西，他不由閉上雙眼，腦海中快速掠過一些畫面。
熙熙攘攘的巨大城池內，一對中年夫婦守著一間小小的鐵匠鋪，男子有著黝黑的皮膚憨厚的面龐，赤裸著精壯上身，不斷用力敲打著鑄台上的鐵塊，他不時的抬頭，目光溫柔看看用力拉動著風箱的女人。
她身材微胖生的並不漂亮，汗水浸濕了她的頭髮一攏攏的貼在額頭，但被爐火烤紅的面龐上，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這畫面，是鐵匠記憶中最深刻的部分，在他靈魂湮滅后，融入到詛咒力量中保存下來，被莫語吸收后成為他記憶中的一部分。
他睜眼看向那一具嬌小的枯骨，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就是畫面中的那個女人，直到死亡降臨之前，他們都緊緊的抱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去驅散對方心中的恐懼。
隨著詛咒力量不斷流失進入莫語體內，兩具枯骨漸漸由黑變白，像是掙脫了無形的枷鎖，骨頭一點點的開始碎裂、崩潰，從他的指尖滑落，變成一地塵土。
身為普通的玄皇族人，他們沒有強大的力量，肉身根本無法承受歲月力量的侵襲，只因為詛咒力量的融入骸骨才能保持到到今天，一旦失去自然塵歸塵土歸土。
或許……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徹底的解脫。
莫語低頭、躬身，靜默幾息后拂袖一揮，將兩人骸骨所化塵土捲起，送入到地面墓坑中，兩人已經彼此融合到一起，再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蓋上泥土，伸手取來一塊方條鐵塊，以指為筆書成寥寥幾字：鐵匠鋪無名夫婦之墓。
落款空白。
莫語不能暴露身份，至少在他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前，都不能泄露半點。
但終有一日，他會將落款補上。
一定！
轉身離開，十幾步后，一具男性骸骨出現在他眼前，他死前趴在地面，手臂努力的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莫語將他埋葬，接觸到他骸骨的時候，再次吸收了骨中的詛咒力量，腦海中便又多了一些記憶。
一名極清秀的女子，正慵懶斜靠在床上，懷中抱著一名熟睡的嬰兒，他應該出生不久，小臉皺巴巴的並不算可愛，但女子看著他的目光，卻是如此的滿足憐愛。男子正坐在不遠處，小心畫著眼前一幕，看著愛妻、麟兒，眼中滿是溫和。
突然間，男子臉色一變，不知說了些什麼，轉身向外衝出。
女子坐直了身體，不小心驚醒了懷中的孩子，他睜開了眼睛，「哇哇」大哭起來。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看著漸漸粉碎的骸骨，莫語向他身體趴伏方向看去，在死亡到來時，他在想著自己的妻兒嗎？
將骸骨所化塵土收好，莫語朝向他手指方向大步行去，穿過一條長長的巷道，終於找到了與他記憶畫面中一樣的院落。因為吸收了他少許的記憶，所以這院落在莫語看來，便是極為熟悉。
跟隨著自己的感覺，他眼前很快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具骸骨，女人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他，卻仍舊不能改變他早夭的命運。
孩子還在襁褓之中，卻再沒有機會去領略生命的精彩，小小的蜷縮成一團的骸骨，落在莫語眼中是如此的觸目驚心，讓他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用力拉扯著一陣陣的疼痛。
用力抿了抿嘴角，莫語臉部線條變得更加堅毅，放輕腳步走到他們母子骸骨旁，小心翼翼將他們抱起。
為避免過早吸收走他們體內的詛咒力量，莫語手掌及手臂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力量，因為他要讓他們一家死後能夠葬到一起。
莫語轉身離開，懷中的骸骨很輕，但他每一步都無比的沉重，像是肩頭扛著一座山峰。
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隻淺淺的腳印。
放下母子的骸骨，莫語在地面挖出一隻墓坑，此時突然颳起了一股疾風，把那孩子小小的漆黑頭骨被刮飛。
他死時太過幼小孱弱，即便詛咒力量，也無法令他的骸骨變得結實。
莫語急忙伸手將頭骨拿住，身體卻猛地一僵，一副畫面帶著無與倫比的視覺衝擊，重重轟入他的靈魂。
一道耀眼的慘白刀光，自蒼穹中驟然斬下，它是如此的光芒萬丈，將天空中的太陽都遮掩下去。
地面巨大的城池，剎那間被從中斬成兩半，刀光爆發將其中一半城池捲入，恐怖的力量瞬間撕碎了其中的一切，甚至是城池下的大地，在此處形成了一隻黑不見底的深淵。
「本座刀帝縱橫歸一，以玄皇一族半城族人祭刀，苦修十七萬年刀道大成，不日將入永生序列……」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天空出現，低沉的聲音，成為這畫面的結尾。
噗——
莫語張口噴出一道鮮血，尚未來得及落下，便被恐怖刀意絞成粉碎，化為一片猩紅血霧。
一副不知多少年前的畫面，竟還蘊含著這般恐怖的刀意，這出手斬落刀光之人修為之恐怖可見一斑。
莫語臉色蒼白，眼眸卻仍舊平靜，他看著掌心處變成塵土的嬰兒頭骨，目光漸漸變得溫和。
「我已經找到了兇手，你可以安息了，如果有下一世的輪迴，希望你能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
他將一家三口安葬，立下簡單墓碑后，沿著長街繼續前行，只是腦海中，卻不斷回蕩著那句話。
以玄皇一族半城族人祭刀……以玄皇一族半城族人祭刀……以玄皇一族半城族人祭刀……
莫語胸口漸漸沉悶的無法喘息，想要將胸膛撕開一樣，進入罪惡之地前他已經預想過會見到怎樣的情景，也曾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但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太過高估了自己的冷酷程度。
他突然開口，聲音極低像是喃喃自語，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說著什麼，「當年的仇人有很多，我現在還不知道全部，但至少已經找到了一個。」
「那時他就說自己很快就要踏入永生序列，想必不會是假話，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已經成功了。」
「我可以嘗試殺一殺神帝，但對上永生序列的老不死，卻仍舊沒有半點把握，但你們放心，我會不斷的變強，繼續變強，直到有一天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終結永生。」
「我會殺了刀帝縱橫歸一……」
莫語抬頭，他眼眸平靜，但這平靜之下隱藏著的，卻是不顧一切的瘋狂！
「啊！」
他口中突然發出一聲低沉咆哮，像是黑夜中的孤狼，帶著無盡的仇恨，在整座城池上空不斷迴響。
……
一座巨大的殿宇，恢弘如同傳說中祭祀的神殿，一名魁梧男子盤膝在石台上，在空曠的殿宇中他身體顯得無比渺小，但任何人目光落下，都會覺得他比這神殿高出無數倍，就像是頭頂的星海，浩瀚無垠！
突然間，男子眼眸睜開，一聲刀鳴自他體內傳出，強大、霸道，無可匹敵的氣勢，頓時鋪天蓋地爆發。
整顆星球上空，剎那間被刀芒充斥，可怕的毀滅力量，將所有一切粉碎。星球上無數佩刀修士，身體同時匍匐在地，眼中敬畏崇拜之時，同樣露出深深的恐懼。
縱橫歸一眉頭輕皺，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屬於自己的力量，應該是在未曾踏入天道修行前所留，隨之而來的，是心神中一絲閃過的悸動。
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自身便等同於天道，一舉一動都具有莫大的威能，心神更是古井無波不為外界所動。能夠令他心神生出感應，哪怕只是極微弱的一點，都證明已發生了某種與他相關的事情。
略一沉吟，縱橫歸一突然閉目，半晌后他睜開雙眼，閃過一絲陰沉之色。以他天道之修身份，竟根本無法推演出，究竟發生了何事，似乎有一股人為的無形薄霧將事情的真相掩蓋了下去，只能隱約的感應到，自己日後將有一名極厲害的敵人。
感受到自己心底的一絲不安，縱橫歸一微微皺眉，嘴角微翹露出幾分自嘲，心神很快沉靜再無半點波瀾。
「本座尚未成道時已能睥睨八方，如今實力越強，卻反倒不如當年豪氣，豈不是讓人恥笑。」
「不管你是誰，既然是我縱橫歸一的敵人，那我便在刀帝星等你到來，再將你斬於刀下。」
「或許，本座天道之路更近一步的契機，便是在你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