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生」出品，必屬廢品
氤氳霧氣環繞，五彩霞光瀰漫，鍾靈慧秀，一塊上等的洞天福地。
鐺——
厚重沉悶的悠揚鐘聲回蕩於群山。
金色的陽光穿過重重雲霧，直射山腳。
霧氣分開兩旁，霞光迴轉收攏，一群穿著各異貴賤不一的孩童，在長輩的陪同下，站在山腳，看著於晨光中顯現的巨大匾額以及通往山頂的白石台階。
青霄宗！
「甲子期至！今日乃是我青霄宗大開山門廣納仙緣之日，凡十五歲之下，十歲之上孩童，皆可入山拜仙門，尋求仙緣。」
洪亮的聲音響於每個人的耳畔。
在長輩期盼的目光中，大量孩童魚貫而入，踏上了求仙路。
...
青霄宗主峰，望天峰。
霞光繚繞間，巍峨壯麗的古樸建築矗立於山巔。
乾元殿。
殿內雕樑畫棟，珠玉作簾，白玉鋪地，上首巨大鸞烏金座。
座上是一位半白鬍須身著白袍的老者，正是青霄宗第四代掌門，「青蓮劍歌」封瑜天。
雙眸深邃靜默，淡淡地望著懸空境中的景象。
於首座旁，呈弧形擺放一十七把檀木鏤空座椅。
青霄宗一十七座山峰，加上主峰望天峰，共十八座山峰，分別對應十八把座椅。
殿下站立著不少素衣灰衫的修士，皆將注意力放於懸空境內弟子的考核。
考核結束。
封瑜天拂袖一揮，懸空境化作塵霧消散於大殿。
原本輕聲議論的修士們立刻停止評論，側身面對掌門微微低首作揖。
「掌門師兄，此次通過全部考核的人數較往年又有所提升，有登仙之資者更是如此，乃我青霄宗之大幸。」說話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
封瑜天微微頷首，笑意不言於表。
「帶他們進來吧。」
話音落下，立刻有殿內弟子領命，帶著通過考核的年輕孩童走進乾元殿。
一雙雙熱切、激動、渴望、敬畏、忐忑的眼睛小心地看著殿內地情況。
待這些孩童全都進入大殿後，封瑜天座下一位中年修士，走到大殿中央，面向這群孩子，手中拂塵輕輕一掃。
「爾等既已通過山門考核，則仙緣不淺，今日殿中必有宗門長輩或師兄師弟收爾等為徒。
爾等亦有一次機會拒絕，但一次之後再拒絕，則表示仙緣不符，會有人送你們回家。」
下方的孩童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年齡小，卻不代表沒有腦子。
一位仙長要收他們為徒，傳授成仙之法，真的有人會拒絕嗎？
就算拒絕，不怕以後在山門內被穿小鞋？
中年修士講完，對上首眾人躬身作揖后，退到一旁。
「諸位師弟師妹，可自行選擇。」
一位面龐朦朧的仙子站起身，掃視全場后說道：「掌門師兄，師叔在這裡，還是老規矩由師叔先開始吧。」
說到「師叔」，封瑜天嘴角抽了抽，表情顯得有些古怪，與他相同表情的，在座的還有幾位。
「咳咳...既然如此...長生師叔，要不還是您先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殿上方角落，一位身著素衣白袍的青年修士。
柳長生。
只見他目光淡漠，眼神於這些孩子身上流轉，劍眉微蹙。
站起身，朝著掌門封瑜天拱手作揖。
「掌門師侄，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聽到掌門師侄，封瑜天的眼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心中滿是無奈。
他入青霄宗八百餘載，拜師上一任掌門，修鍊勤勤懇懇，再加上天資卓越，終在三百年前接任青霄宗掌門一職。
誰知，同是三百年前，他師祖的師弟，也就是他的師叔祖「長恨仙人」，不知道怎麼就外出收了最後一位關門弟子。
正是此刻從椅子站起身的柳長生。
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小了幾百歲的後生壓了一輩就算了，真正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還是柳長生在整個青霄宗出了名的不會收弟子，或者說，不會選弟子。
而且修為不高，修鍊三百餘年，還未渡過天劫成仙，是在座修為最低的。
每一次青霄宗的收徒大典，他必定會參加，只是這挑選的弟子的眼光...有點特殊...彷彿看不出這些孩童的資質一般，而且運氣也不怎麼樣，每次幾乎都選中最差的那位。
「長生師叔自選便是。」
站在大殿中間的孩童們聽到，就連掌門的都要喊一聲師叔，頓時明白這白衫模樣年輕的修士，輩分之高。
紛紛露出熾熱的目光，希望自己能被選中，為成仙路鋪設結實的基礎。
聽聽人家的道號。
「長生」！
這是多少人為之付出成百上千年的努力，都無法達到的目標，人家道號就是「長生」，可見其自信之高。
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坐在上方的幾人緩緩低頭扶額，有的則抿上嘴巴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失態。
封瑜天也微微偏過腦袋，看向另一側吊樑上，默默細數一共有多少個孔洞。
對柳長生收徒，他們都很放心，非常放心！
以至於每次收徒時，本該爭搶的弟子，都要在柳長生挑選之後再進行。
因為...他是出了名的取其糟粕，留其精華！
坊間弟子中還流傳著一句話。
「長生」出品，必屬廢品。
雖然是私底下的玩笑話，但說的倒也屬實。
柳長生沒有在意別人的表情，明亮的雙眸看著下方的孩童，心中暗暗感嘆...
都是天才啊...
可惜天才於自己無用。
不得不說，青霄宗作為一個大仙門，雖是一甲子才開山門納一次弟子，但每次招收的弟子資質都相當出色。
特別是在封瑜天成為掌門后，更是勵精圖治，青霄宗的名聲愈發壯大，每次來求仙緣的天才也就越多。
在宗門看來這是宗門氣運庇佑，可柳長生卻覺得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
他要的顯然不是所謂的天才。
突然，他眼睛一亮，於人群角落中看到一位穿著破舊粗布麻衣，頭髮凌亂，臉上髒兮兮的小女孩。
只見她，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麻衣的陳舊衣角，偶爾用眼角餘光看看周圍的人，眼中是自卑和忐忑。
她清楚，和別人相比，她不僅像個乞丐，在天賦上，更是遠遠不如。
年幼的她經歷過很多別人所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心智大於年齡，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優勢。
柳長生看到女孩，欣喜溢於言表。
縱身一躍，化作流光從殿上劃過，落在女孩面前。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模樣英俊，白衣素袍，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的男人，她愣在了原地。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被這麼一問，小女孩緊張不已，有些不知所措，小手抓著粗布麻衣更緊了，怯聲道：「我叫...我叫...丫頭。」
丫頭？
這麼隨意的名字嗎？
柳長生半蹲下身，直視著緊張的小女孩，笑容變得更加溫柔，伸出潔白的手。
他好溫柔呀...
「丫頭，願意拜我為師嗎？」
聞言，丫頭不敢置信猛地抬頭，黑珍珠一般的明亮雙眸中儘是驚喜和詫異。
怎麼也想不到，這輩分比掌門還高的仙長居然選中了自己，這個別人口中的「小乞丐」、「小丫頭騙子」。
沒有時間猶豫，小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好似要將手上的污垢擦去，但用力之大卻只是讓她的感受到了手掌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眼角含淚，忍著痛，將發紅的小手放到柳長生的掌心，怯生生地喊道：「師父...」
「好！」
柳長生大笑兩聲，一股氣息噴涌而出，令台上原本憋著表情的幾人露出了些許驚訝。
抓住丫頭有些發燙的小手，也不顧其他，腳下騰起白色祥雲，載著兩人，直接朝著乾元殿外飛去，沒管身後不同的目光。
第一次踩在柔軟的雲朵上，感受仙人之姿，小丫頭緊緊地抓住柳長生的衣服。
站穩后卻發現，自己不小心在潔白的衣服上留下了兩個黑手印。
心中害怕，斜向上朝柳長生看去。
但柳長生則沒有管這些，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一抹看不真切的輕氣從女孩的後腦勺飄出。
握拳抓住輕氣。
感受著手多出的輕氣，柳長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眼中抹過金光。
「終於湊齊五個霉運種子，也該化解枷鎖，鹹魚大翻身了！」
丫頭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沒迎來預想中的叱罵，心頭微微一顫，小臉微紅。
師父果然好英俊...好溫柔...
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