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妖帥九嬰，妖師鯤鵬

北俱蘆洲。

妖族的聚集地。

昏暗的洞穴中。

巨大的陰陽二氣磨盤懸挂在牆上，周遭瀰漫著朦朦朧朧的霧氣，中間兩團能量非常顯眼。

一個看似是紅色的火球，另一個則是圓潤的水珠。

在這陰陽二氣磨盤下，擺著一張巨大的椅子。

這椅子的裝飾也非常奇特，乍一看像是一條蟠龍，但除了尾巴，卻並未看到任何像龍的地方。

牛身，頭部也並非是標準的龍首，乃是九個猙獰形態各異的似龍似蛇又似飛禽的腦袋。

而椅子上，則坐著道人影。

驀然間，人影雙眼陡然睜開，兩束紅藍光亮將整個洞穴照射得宛如白晝。

「還有人在推算本座，真是不知死活。」

聲音回蕩在山洞內，聽起來不大，但隨著他的開口，震動的聲波將周遭岩壁上的碎石紛紛震落。

如果九頭蟲在這裡，就能認出，這正是將他收養，並且一直限制他行動的義父。

上古異獸，妖帥九嬰！

九嬰，生於天地初分之時，當時天地靈氣厚若實質，不知產出多少強橫的靈獸怪物。

這隻九命老妖於深山大澤之中，陰陽之元氣氤氳交錯，化生而出，乃是九頭蛇身，自號九嬰。

每一頭即為一命。因是天地直接產出，無魂無魄，身體強橫異常，已為不死之身，又加有九命，只要有一命尚在，只需於天地間採集靈氣就能恢復。

作為曾經妖族天庭的十二妖帥之一，在那場整碎天地的巫妖大戰中能活下來，足以證明他實力的強大。

一身修為，是妥妥的大羅金仙，並且在大羅金仙中，都屬於相當出色的存在。

而他能活下來，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他有九個腦袋。

只要有任何一個腦袋保存了下來，就能保住性命。

不過巫妖大戰，他是實打實地參與到了那場震徹天地的大戰中，以至於九個腦袋最終只留下了一個。

拖著重傷的身體躲在了這北俱蘆洲的地下，藉助著這地下的一處妙境，藉助著先天陰陽氤氳二氣的遮蔽，成功避開了死局。

但也因為深受重傷，又沒有什麼療傷聖葯，一直處於恢復中。

直到最近，一身修為才勉強恢復到上古的全盛時期。

掐指輕算，眉頭微微皺起。

背後的氤氳陰陽二氣緩緩流淌，化作一道細流，匯聚於他的指尖。

「人教道承，青霄宗，玄仙境。」

默然。

「只是一玄仙境小輩，都要藉助陰陽二氣推算，這天機又紊亂了。」

他經歷過一次天機紊亂，在那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巫妖量劫。

徹底將曾經佔據天庭的妖族，佔據地面的巫族，從這洪荒大世界中，拂落。

盛極而衰。

一聲嘆息。

「又是一次量劫，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妖族，會化作泡影。」

緊接著念頭一動，仙識驟然擴散，將整個北俱蘆洲全都籠罩了進去。

「我九頭孩兒呢？」

沒有等來手下妖族的回應，迎來的卻是一聲輕笑。

「呵，九嬰，量劫再臨，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嗎？」

聲音空靈，不帶一絲煙火，卻好似又夾雜著些許魅惑，營造出了清純與嫵媚的極致反差。

聽到這個聲音，九嬰面色一沉。

「你怎麼還有臉到我這裡來。」

一道倩影緩緩浮現。

妖嬈的身軀被勾勒，披散的衣服仔細看卻能發現全都由羽毛組成，頭頂一寸高冠，纖細白皙的手掌中抓著一柄黑色羽扇，輕輕扇動。

說來也奇怪，原本應該重如萬斤的陰陽二氣，在這羽扇的扇動下，卻是如煙霧一般自然而然地飄散到兩旁。

硬生生地在她與九嬰之間，扇出了一道路徑。

女人恍若無事地扭動著腰肢，走到九嬰的王座前，俏麗的雙眼笑眯眯地看著他。

明明是九嬰坐在上面，女人站在下面，卻給人一種荒誕的感覺，好似女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九嬰，就像是在看一位下屬。

「天妖不死身！你倒是得到了莫大的好處，踩著我億萬妖眾的屍體上！」

九嬰一拍座椅手柄，瞬間將那種被俯視的感覺驅散。

「鯤鵬，你乃我妖族罪人！」

這妖嬈的女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天庭妖師，鯤鵬！

鯤鵬輕笑一聲，羽扇遮擋住半邊臉，明亮的雙眸直視九嬰的水火之眼。

「妖族？要是沒有我，哪裡還有什麼妖族？」

要不是她，用河圖、洛書作為條件，換取聖人女媧的庇護，給妖族尋找北俱蘆洲作為棲息地，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妖族，空有名頭罷了。

九嬰知道她做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九嬰的敵視。

不戰而逃就算了，還背後捅一刀，這樣的小人，虧他們曾經還那麼尊重。

「九嬰，你有九個腦袋，加起來怎還如此愚鈍，看不清條理，莫要讓為師覺得當初全都白教你們了啊，那我會很寒心的。」

九嬰冷笑一聲，也不接她這句話。

「你先前聯繫我，說共商妖族大事，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縮在你那北冥中不敢出來。」

「呵呵呵呵——」

銀鈴般的笑聲，笑得身軀花枝招展，透露著些許嫵媚，又彷彿是純凈的可人兒。

「知曉天機紊亂的，又不是只有你，聖人已無法推算大羅，我出來又何妨？」

九嬰沉默。

聖人，就是懸挂在他們這些大羅頭頂的利劍。

不成聖人，終是芻狗。

「你想如何？」九嬰沉聲道。

「合作。」

鯤鵬收斂笑聲，正色道，眼中透露著堅定。

「呵——誰還敢和你合作？」九嬰嗤笑一聲，顯得非常不屑。

「你呀——」鯤鵬玉手一指，羽扇掩面。

「道你看不清局勢，卻偏偏一身大羅修為；

道你看得清，卻一直揪著舊事不放。

也罷，我便與你說道說道，我當時為何會如此這般。」

扭動腰肢，繼續靠近了幾步。

「你說，但凡量劫，結果皆如何？」

九嬰看著她，沒有說話

鯤鵬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是伸出三根玉指。

「天地未開，神魔量劫，三千大小先天魔神，盡皆隕落，殘存些許殘魂，也只是苟且。

龍鳳量劫，天落九重，地裂四方，你道如何？鳳祖、祖龍盡皆身死道消，鳳族如今更是成了拉車玩物，倒是那龍族還算識趣，多少元會的寶物，加上龍族大量高手以身填海，填補九濁之泉眼。

才為龍族換來一線生機，保龍族不滅，坐那看似威風的四海統御，但又有多少人將如今這龍族放在眼中。」

兩根手指已經落下，還剩最後一根。

「巫妖量劫，十二祖巫盡皆隕落，後土娘娘化六道輪迴，超度億萬徘徊與洪荒的鬼魂，以大功德，為巫族換來一線生機。

而我！妖師鯤鵬，僅以河圖洛書為供奉，換來妖族這北俱蘆洲，換來妖族再次崛起的可能。

如我不做，妖族亡矣！」

儘管鯤鵬是有著自己的私心，但九嬰不得不承認，要不是有鯤鵬這看似釜底抽薪的舉動，現在的妖族，早已沒了規模，如那巫族，不成氣候。

他只是純粹有些看不慣鯤鵬的做法。

否則也不會在鯤鵬主動聯繫他的時候，沒有拒絕。

鯤鵬被奉為妖師，可不僅僅只是因為她修為強大，詭計多端、陰謀詭譎，同樣是喜歡直來直往的妖族中所或缺的。

當初的妖族天庭，天帝帝俊和東皇太一，一身正氣，天地正主，根本不可能行苟且之事，也不會謀划什麼陰謀詭計，他們行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大道。

只有正氣的天庭是走不遠的，所以當初天庭的陰暗面，都是由妖師鯤鵬一力支撐起來的。

「還有，你覺得，如沒有帝俊同意，他的伴生至寶，河圖洛書，以我鯤鵬之能，拿得到嗎？」

鯤鵬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九嬰身軀一震，面露難以置信，才想到當初那些事情的關鍵。

是啊，河圖洛書那可是帝俊的伴生至寶，只認帝俊，也只有在帝俊隕落後，河圖洛書才會成為無主之物，鯤鵬怎麼可能拿得到？

「這麼說...」

鯤鵬冷笑一聲，「你以為惦記上天庭的，是何人？」

說著，指了指上方。

九嬰瞳孔一縮。

她所說的，當然不是純粹指上空，她鯤鵬乃是准聖，能在她之上的，不過就是聖人。

但說到底，六聖與她也只是同輩，都是在道祖紫霄宮中的聽道之人罷了，所以能在她頭上的，只有一人。

道祖鴻鈞！

而如今做主天庭的，也正是鴻鈞門前的兩個童子。

自鴻鈞融天道，他便是天道，但天道卻不是他。

當初的妖族，自以為背靠妖族聖人女媧娘娘便可無憂，殊不知，聖人無情，女媧也是鴻鈞一弟子。

「帝俊天造之才，當然也看穿了這把戲，但妖族不可不戰，即便他不想戰，億萬妖眾也不會同意，但他願意給妖族留下一線生機，這重任，便落在我這本就不光明磊落之人鯤鵬的頭上。」

聽完這些，九嬰久久不語。

他不確定鯤鵬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但在他的潛意識中，希望這些都是真的。

鯤鵬羽扇遮擋下，勾勒出一絲冰冷的弧度，眼神卻顯得格外真摯。

沉默良久。

九嬰壓下了心中的震驚和疑惑，第一次正視鯤鵬。

「那你這次來，所謂何事？」

鯤鵬羽扇輕扇，頗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天機紊亂，量劫初現，自然是要在這量劫中，推波助瀾一番。」

九嬰眼睛一眯，沉聲道：「你已知此次應劫之人？」

「未知。」

「但，如今洪荒誰做主？不就是那人族？那三清道教？誰是應劫之人又有何干係？」

「那三清道教，背後可是三清聖人！三清一家，你不會真以為煉成『天妖不死身』便可不死不滅了吧？」

鯤鵬輕笑一聲，羽扇遮面，「他三清道教有聖人，難道我們後面...就沒有嗎？」

說著，手指指了指遙遠的西方。

「西方教，二聖！」九嬰緩緩吐出幾個字，卻顯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