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眷戀人間的狐狸

百草堂

白衣女子原來是天朝難得一見的女醫師，在男尊女卑，女子不該拋頭露面的社會裡，被男子認為離經叛道，被女子認為不知廉恥，她就在這樣困難的夾縫中苦苦支撐，守著破舊的百草堂，雖然一日未必有一人踏進來，女子依然堅持採藥，堅持將百草堂整理地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堅持著一顆初心。

白衣女子回到百草堂，矮下身子，右手輕柔抱著狐狸，左手穿出竹籮，然後再換手，將竹籮隨意放在門邊，雙手抱著白狐帶進內堂。

白衣女子在來的路上已經幫白狐簡單的包紮，回到內堂后將狐狸放在桌上，打了一盤水，然後輕輕幫白狐擦拭。白衣女子擦拭了幾次，才發現白狐頭上的紅印並非是血跡，而是白狐與生俱來的，天然的印記。

白衣女子咦了一聲，食指中指合攏，輕輕撫摸狐狸的頭，額前有紅印的白狐極為少見，白衣女子越看越是喜愛。銀瞳努力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讓它無法生出防備之心。銀瞳重傷失血過多，在女子的撫摸下再次進入沉睡。銀瞳性子機敏膽小，憑藉著天生的優勢欺負著山林其他小動物，睡覺向來卻是不安穩的。害怕有天敵靠近。沒想要一天內，它竟在陌生人的懷裡一再睡著了。

銀瞳受傷生病，一向由自己舔傷口，反正傷口舔多幾次就會慢慢結疤，不然就自己在山林中嚼草藥吃。第一次有人關心，有人安慰，有人細心呵護，銀瞳發現人間的美好，不似姥姥說得這麼險惡，越發眷戀。銀瞳並比了解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情緒，只知道它此時很不願意離開白衣女子。

「你的額頭這滴印記真好看，像一朵花，這樣也好，我也可以憑這個認出你來。」林憐獨自生活，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寂寞許久，有了白狐，像是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也不管它聽懂還是沒聽懂，只是想說說話，不讓這破落的百草堂顯得如此孤寂。

「在你傷好之前，你就住在這吧。我幫你養傷，你陪陪我，也養養傷多好。」銀狐歪著頭眼色困惑的樣子逗笑了林憐，「你還真可愛，鼻子短短的，還是小狐吧。」林憐看著銀瞳靈動的眼珠子，總覺得這毛茸茸的小東西能聽懂自己的話也說不定。

銀瞳將頭歪像另一邊不看林憐，眼珠子斜視著她，人家已經成年了。銀瞳只差沒有哼出聲。

狐狸模樣的銀瞳努力的目露凶光，屁牙咧嘴，在林白衣女子眼裡，這模樣不僅沒有絲毫凶像，反而更加可愛了。

「喲，還生氣了呢！」林憐竟然看懂了。「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

「你的眼睛竟是銀色的，就叫你小銀好不好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白衣撫摸著銀瞳的厚厚的毛手指時不時逗弄著它三角形且比列略顯大的耳朵。

銀瞳沒有朋友，它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山林里其它狐狸和它不一樣。小時候唯一伴它養它教它的姥姥在許久許久以前就不見，從此不再出現。銀瞳想念著姥姥，不敢離開那片山林，怕有一天姥姥回來找不到它。

小銀！銀瞳很是高興，自己也有了第一個人類朋友，小銀名字雖沒有銀瞳好聽，那也不錯的。

銀瞳待在百草堂，日子久了，銀瞳知道白衣女子叫做林憐，過得並不好，百草堂並無多少生意，林憐每天省吃檢用，如果當天有人看診掙了一點錢，或采了草藥賣了些錢，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后，又多餘的，就將錢買了雞給它吃。林憐寧可自己少吃點，也不捨得餓壞小銀。

銀瞳開始眷戀人間，不舍離去，沉溺在被寵愛中。

林憐翻找醫書，想著懸賞告示中高員外的病情，她因是女子，被拒之門外，不過也從別的醫師討論中明白高員外的病情，正自個兒啄摸，如果是自己，該如何去醫。

銀瞳安詳的躺在林憐腿上，垂著頭打著瞌睡，林憐這樣翻找醫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可以維持同樣的姿勢好久好久。銀瞳就不明白了，林憐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不讓她治病。它更不明白，即然不讓她治，她為何還要這麼固執的去擬藥方。銀瞳深深的打了一個哈欠，管他呢，只要能趴在林憐腿上睡覺最是最大的幸福。心裡嘀咕著，這腿要是能再胖些會更舒服呢！銀瞳閉著眼睛，美美的發著美夢去了。

就這樣，一人一狐，守在破舊的百草堂，銀瞳一呆就呆了半年，除了初初有想山林之外，更多的時候，把百草堂當成自個的狐狸洞了。就在銀瞳以為可以長長久久的時候，林憐忽然抱著它，說要送它走。

「你屬於山林，應該回去了，我不可以這麼自私。」林憐沾水擦拭白狐的額前。「明天吧，我把你送回去。」

銀瞳心裡極度不願，又不能口吐人語，以免嚇壞林憐。銀瞳眼睛朦上一層霧氣，心裡又酸又不舒服。

「人要快活，總要去自己自在的地方。」將心比心，小狐狸在山林肯定比被圈養在百草堂更為自在。林憐對著銀瞳自說自話。「世間女子能快活的又有幾個？」

林憐嘆氣。

銀瞳不明白她為何憂傷，只知道自己因為她的憂傷而不快樂。

人類真奇怪，腦子裡為什麼有這麼多叫做煩惱的東西，活著不就是為了吃自己愛吃的，今天追追野兔，明天去逗逗小雀，累了就趴在狐狸洞睡覺，快活其實很簡單啊！

銀瞳想起自己的狐狸洞，再看看林憐為它布置的小窩，有小枕頭，小被子，還有厚厚一層的褥，旁邊放著一盤水，一個食盤，晚上趴在自己的窩裡還可以看著睡夢中的林憐，銀瞳更加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