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奇怪的大人

2011年，三月底。

摳門的外公終於捨得安天線了，不過天線是從梁桐中學拿的，學校的電視都安了「戶戶通」的鍋蓋，老舊的天線自然就成堆地放在了雜物間，放著也是放著，還浪費了，於是外公就拿了一個回來。

安裝天線的那一天，天氣十分好，風和日麗，外公搭了樓梯上了房頂，柚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外公，又興奮地跑到屋裡查看電視是不是多搜了幾個台，她激動地來回跑，額頭沁出汗珠卻不自知，外婆也停下了手裡的活駐足觀看。

外公砍了長竹竿，牢牢地固定好，在頂部小心地架上天線，然後固定好，朝屋裡吼道：「木由！看見沒？」

柚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但是電視一直響著刺耳的滋滋聲，屏幕一片麻，什麼都沒有。

「沒有啊外公！」柚子焦急地喊道，死死的捏住遙控板，心裡不斷祈禱電視節目快點出現。

「咦？怎麼沒有？」外公喃喃自語，然後往前一看，哦，他明白了！原來是前面有一片竹林，可能把信號擋住了。

外公緩緩的旋轉了幾下天線，一邊轉一邊問柚子有信號沒。

終於，經過好一陣調試，第二個節目出來啦！

柚子往左上角看去，只認得個「1」，為什麼這個台左上角沒有字？電視正在播放著廣告，與影視台的廣告不一樣，現在哪怕只是廣告，柚子也看得津津有味，雖然畫面還是有一些不穩定，但是至少能多看一個台了！

柚子迎來了童年裡第一個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自己終於和班上小朋友有共同話題了！她也知道了這個台的名字：中央一台。這是一個能看到新聞，聽到天氣預報的台。

4月，村裡迎來了大事：清明會！

柚子其實不怎麼喜歡走墳，要爬好幾個遍布荊棘的小山坡，還要忍著熾熱燒紙錢，更可怕的是放鞭炮，噼里啪啦炸開，由於躲避不及，幾乎每次都會被射過來的鞭炮砸，有的還飛到了腳邊炸開，還有外婆的碎碎念，每個墳都會嘀咕好一陣子。

雖然不喜，但是柚子對這些墳都是尊敬的，外婆說了那些都是老祖宗。

屋子旁邊也有一個墳，似乎以前有一個習俗是將離世之人葬在自家院子內，那是外公的媽媽。

清明會除了12歲以下的孩子，村裡每個人都要繳納30元，以籌來請一條龍。

清明會當天，柚子不斷催促外婆快把豬喂完，然後好早一點去村長家，早一點見到由欣和去了城裡的由文靜，至於由雲凜和由佳，柚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回來，不過十有八九不會回來。

十點半，村長家的院子已經坐了許多村民了，大家三五成群在一起嘮嗑，時不時招呼熟人，許多老人城裡的子女也帶著孩子回來了，三十塊吃一頓農家風味大餐，何樂而不為。

柚子先看到由欣，她立馬跑了過去，由欣站在她姐姐由歡旁邊，她姐姐比她大兩歲，此刻正和村裡與她同齡的孩子在聊天。

由欣向姐姐說了一聲后，也跑向柚子，她一把抓住柚子的手：「木由子，由文靜回來啦！我剛去她家的時候她正被她媽逼著寫作業呢！現在應該寫完了！咱們去找她？」

柚子眼前一亮，使勁地點了點頭，由文靜家就在村長家對面，跑幾步就到了。

「由文靜……」柚子和由欣小心翼翼地站在窗戶邊喊道，生怕驚動了由文靜她媽媽。

由文靜正規規矩矩地坐座位上拿筆扎著橡皮擦，暗戳戳的埋汰著自己那望女成鳳的刻板媽，也抱怨著在廣州做生意的老爸為什麼還不回來，這樣她就可以擺脫她媽的魔爪了。

她聽到木由子和由欣在喊自己，瞄了一眼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媽媽，立即湊到窗前，打開了窗戶，她激動不已，興奮地笑著：「木由子！由欣！」

她們已經快半個月沒見面了。

「你出來玩！」由欣直接說道，柚子也在一旁點頭，可是由文靜面露難色，剛才還笑著，這會兒就愁眉苦臉了：「我……我媽不許……」

「咋的了？作業沒寫完？」柚子追問。

城裡的小學有啥不一樣的？難道作業還比村小多了一大堆？

由文靜鬱悶地摳著手指，憤憤地說：「我媽就是神經病！她不許我和你們一塊到處跑，把自己弄得一身臟。還說……我是淑女，不能像野蠻孩子一樣瘋玩。」

柚子和由欣都不說話了。柚子的爸媽在外地，由欣是單親家庭，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她們都沒辦法理解由文靜媽媽莫名其妙的偏見。

「我媽在客廳看電視，我這裡有兩塊錢，要不你們去小老麥(村裡唯一的小賣部)那裡買幾包辣條，咱們一起吃。等一會兒開席了我就可以出來了！」由文靜建議道。

由欣眼前一亮，由文靜好有錢！她立馬拿著兩塊錢跑去小老麥那裡，木由子則留下了和由文靜聊天，由文靜給柚子講了許多城裡的稀奇事和稀奇玩具，聽得柚子瞠目結舌的。

由欣歸來，於是乎，三個孩子，隔著一道鐵窗，分享著幾包辣條，悄悄地聊著天，同時警惕地看向四周，對於由文靜母親望女成鳳的心思懵懵懂懂。大人才是最奇怪的，一點也沒有小孩子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