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債風波

2011年6月，柚子八歲。

那時年幼尚無知，回首隻道愛之深沉無言。

柚子借給了同桌「小混子」五塊錢，他去買悠悠球。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小混子還沒有還錢，柚子著急了。

五塊錢！可是巨款！她一點點攢起來的。

於是，柚子，阿琳，小聞，樂樂，四個女孩子暗搓搓地密謀了整個上午——下午去「小混子」家找他家長要債，家長肯定給。

「小混子」名叫柯林，是班上的倒數第一，「汪洋大盜」，頑皮之王，搞怪之首。

樂樂主動請纓，她知道柯林的家。

柚子第一次獨自坐公交車，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新奇，她惴惴不安地看著公交車開進城裡，駛如一條條陌生的馬路。

城市裡很繁華，大街上全是激情澎湃的音樂與五花八門的商鋪，人來人往，蛋糕店、書店、零食鋪、服裝店、超市、珠寶店……

比農村幸福多了。

彎彎繞繞，漸漸遠離了繁華的城市，拐進了農村，小草青青泥土濕潤，四個女孩子想到即將要回錢買零食，蹦蹦跳跳一路歡笑。

「小混子」正在屋外地上趴著獨自打彈珠，看見我們，當即明了，耍起無賴：「我爺爺不在家！」

到了屋內，幾個女孩子都不說話了，「小混子」真是的窮到了骨子裡——家徒四壁，地是泥土，牆是薄薄的一層泥土，有個大豁口，顯得搖搖欲墜，裡屋，一張床，淡淡的霉變味，陰暗潮濕，蕭條寂寥，壓抑沉重。

興許大家都知，這樣的情況，柯林爺爺又不在家，怕是要債無望了，卻都硬撐著誰也沒打算走。彼時的我們，尚還年幼，不懂得窮又有什麼不同，只一心想著錢。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不同，自然也無法理解他人的無奈。

遠遠的，柯林爺爺回來了。「柯柯，帶同學來家裡玩？哎，提前跟爺爺說一聲嘛，你看家裡這樣……」老人瘦削，滿身泥濘，慈祥地笑著，他還擔心孫孫沒朋友，看來多慮了。

「爺爺，你還她們錢，是我借的。」柯林老不樂意了，齜牙咧嘴地說完這句話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輕哼一聲。

老人愣了愣，少頃，他嘆口氣，他害了孩子，這麼窮，哪來的朋友。爺爺眼底充滿了愧疚寵溺：「柯柯以後不要忘了爺爺，你從小就是爺爺一個人帶，爸媽也不見回來，你聽話，懂事些……」

「哎呀夠了夠了！知道啦！」柯林不厭其煩地擺手，手作勢堵住耳朵。

柯林爺爺從屋中翻出一個髒兮兮的花格子布，一層一層打開，足足三層！裡面皺皺巴巴地疊著零錢，面值有一塊的，五角的，最多的卻是一毛。

風拂過，老人兩鬢斑白，顫巍巍地數著地上一張張皺巴巴的毛毛錢，神色認真，一遍，又一遍，難以割捨，卻還是喃喃：「柯柯，要有信用，借錢要還的，咱要還的……」聲音漸漸被風吹散，四個女孩子的錢總共加起來有十塊多，錢回來了，但是大家卻感到不舒服，不太明白為什麼，她們只是要回屬於自己的錢，為什麼會難過？

走了，忍不住回頭，看見爺爺孱弱的身軀在風中瑟縮，抹了抹眼角，拾起地上所剩無幾，被風吹的七零八落的角角錢，作勢要打，末了又輕嘆，把柯林摟在懷裡，憐愛地撫摸著柯林的小腦袋。

只一句話，被風帶入柚子耳中：柯柯，爺爺沒把你教好，有罪。

縱使你犯了最大的錯誤，我也捨不得傷你一毫，我能做的，是無言地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孫孫。

大愛於無言，並不需要多麼的聲勢浩大，多麼的驚世駭俗，或許，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但是我卻願意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

……

當柚子踏上返程，天色已晚，差不多六點半了。

柚子在西木小學站下了公交車，她看了眼緊閉的校門，天色已經有些昏暗，馬路上除了飛馳的車，沒有一個小朋友……柚子緊張地捏緊了書包帶，走著走著就開始跑起來！

完了，外婆肯定擔心死了，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晚回家過！

柚子的額頭沁出了汗水，她來不及抹一把，心裡焦急不已。

她氣喘吁吁地跑進了村路口，實在累得不行，她只好停下來歇一歇。

外婆會不會現在急得團團轉？

「木由子啊？快回家去吧，你外婆到處在找你。」許奶奶看見背著粉紅書包的柚子，提醒道。

「啊？」柚子一愣，更加害怕了，忙不迭又開始跑起來。

「木由子？你外婆剛還來問我家由欣你去哪兒了。」允至碧看見柚子也提醒道。

柚子幾乎可以想象道外婆焦急又無助的神色，她第一次有些後悔。

「滿！」外婆終於看見了她的滿兒！

外婆把柚子摟如懷裡，又著急地推開，緊張的打量著，一雙眼裡充滿了擔憂。

「哎沒事就好！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這麼晚才回家！」外婆斥責道，打也捨不得，罵也捨不得，只好氣惱拍了柚子的小書包一下泄火。

「外婆……」柚子弱弱地喚到。外婆的大掌再一次緊緊的包裹住了柚子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