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聽的音孤獨的釋義

2012年，3月，柚子九歲。

外婆還是會每天早上都送柚子，只是有時偶爾沒空就不會送，但也會千叮萬囑。

由欣的爺爺有電動車，每天她爺爺都會騎著電動車送她上學，大冷天的，柚子和外婆在馬路上走著，有時遇到下雨，可煩了，柚子的褲腿每次都會打濕，撐花兒也被風吹得左搖右晃，還有飛馳的大車濺起一路雨水……

總之，柚子不喜歡下雨天。

外公梁桐中學的活變少了，常常會在家裡，不過外公還是保持著老習慣：五點半起床煮麵條。

有時，吃完了早飯，天都還沒亮，外公也不知道幹什麼，就端了個小板凳坐堂屋門口，噗噗地抽著煙，凝重地看著外面朦朧的天色，讓煙霧在自己周圍繚繞。

外公是個很沉悶的人——這是柚子對外公的印象。

周末，天一亮，外公去上班了。外婆也去了坡上勞動，柚子一個人待在家裡。

時不時搗鼓一下電視，時不時又逗一逗剛賣來的小貓崽。

柚子蹲在地上和小貓握爪，家裡並沒有人看電視，但她依舊會打開電視。不為什麼，就是家裡太安靜了。

讀三年級下半學期的她，已經學習了寫作文，並且寫得還不錯。她記得，第一次寫作文，是寫的不倒翁，周老師讓她把作文讀給了全班同學聽，她戰戰兢兢激動又慌亂地讀完了，周老師笑眯眯的，柚子第一次覺得周老師很好。

她從字典里查出了一個詞：寂寞。這曾經是她最喜歡的一個詞語。

多好聽的音，卻多孤獨的釋義。

她嘗試著自己寫一些小詩和日記。

重慶頻道，她第一次聽了「魯冰花」，不知何時淚已經嘩啦啦地流，她想媽媽。

年邁的外公外婆終究不能滿足她的情感需求。

好在這些傷痛只是暫時的。當有外婆在身邊，這種寂寞的感覺會漸漸淡去。只是一旦在夜裡這種感覺就不可阻擋地湧上來了。

夜才是最孤獨寂寞的。

它黑得，讓柚子感覺這個世界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又是一個周末，外婆擔糞去淋白鴿田的農作物，外公去梁桐中學了。

家裡又是柚子孤零零的一人。

可能由於裡屋房梁搭了板子放了柴，屋內的光線暗極了，無意間就讓人感覺很壓抑黑暗。

柚子沒有拉燈，因為拉燈會浪費電。她就關了電視，百般聊賴地坐門檻，逗著小黃。

小黃是一條農村小土狗，黃黃的毛髮，長長的鼻子，還有兩個尖尖的小耳朵，今年也就才一歲。

狗是通人性的，小黃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安安靜靜地趴在干檐口，任由柚子的小手在自己背上和耳朵上揪來扯去。

「滿！」外婆回來啦，放下糞桶用衣袖擦了擦汗水。

「外婆！」柚子歡喜地跑過去抱住了外婆。

「你看外婆給你帶什麼回來了！」外婆攬住柚子，從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果子。

「外婆也沒見過這個東西，是許奶奶給我的，她兒子從外地給她帶回來的。外婆拿回來給滿吃！」外婆笑著把果子遞給了柚子。

柚子定睛一看，一下子就知道這是什麼了。

「外婆，這是山楂！」柚子看著手裡的果子說道。

「山楂？」外婆疑惑地重複了一遍。本地是栽不了山楂的，外婆沒見過也正常。

「就是做冰糖葫蘆串的那個！」柚子靈機一動，解釋道，然後把果子遞給了外婆。

「外婆吃。」

「哦——許奶奶說這個是開胃的，滿吃。」外婆淺笑著搖搖頭，把山楂塞到了柚子手裡。

柚子又把山楂給外婆，外婆又伸手推開，幾番重複，柚子猶豫了一會兒，剝開了山楂。

「外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柚子眉眼彎彎，開心地笑了。

「嗯。滿乖，吃了山楂開胃。」外婆笑吟吟地說著，再次挑上糞桶邁開步子嘿咻嘿咻地擔去了白鴿田。

村裡一些年邁的老人們熬過了冬天，平安地迎來了暖陽。

到處一片勃勃生機，柚子喜歡摘路邊的喇叭豌，像豌豆片一樣，不過要小很多很多，掰開，把裡面的籽去掉，再合上，掐掉一小截，就可以吹出聲音來。

星期天，柚子跟著外婆去寺廟。

寺廟是在柚子爸爸所居住的城裡，離開大馬路，沿著一條藏在竹林里的青石小道往竹林深處一路下坡，就到了一個石棉瓦搭的小廟，廟外有一條路，沿著路下個坡是豬兒菩薩。

其實就是一個圓形小小的中間空的水泥灶。

在這裡燒錢紙以祈求來年餵養的豬肥肥白白茁壯成長。

再往下面是峽谷，西木水庫的一截。

廟裡好多菩薩，高高的牆壁全是各路神仙。

屋裡的老人們有序地拿了一個個蒲團，跪在地上念得振振有詞。

外婆也一臉虔誠地跪著。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封建迷信，村子里老人們的子女大多在外打工，他們怎麼做只是為了盡自己的努力祈求保佑在外漂泊的孩子，讓自己的希望有所寄託，讓自己心安。

「滿，你也跪下來吧，菩薩保佑，能考個好成績。」外婆說道。

一聽到提高成績，柚子抱了個蒲團也跪了下來。雖然聽不懂前面的李菩薩在念什麼，但是一聽到「拜」字，柚子也會跟著老人們一起拜。

昏暗的屋子，一盞青燈，陣陣木魚，喃喃佛語，一縷白煙……

興許覺得壓抑害怕，柚子扯了扯外婆衣角：「外婆，我想回去……」外婆抱著柚子貓著腰離開屋子。

「你識路嗎？」外婆輕輕問，眼裡有著擔憂。

「不！」柚子使勁搖頭。他們來的時候有好多好多的大狗，張著大口狂吠。

外婆皺著眉，她是不會中途回去的，這是不尊重。正當外婆一籌莫展時，一個奶奶走了過來。

「吳若菊，你外孫女吵著要回去吶？」

外婆點了點頭。

「正好，我家艾湘也要回去，讓兩個娃娃一路吧！」柚子看到了旁邊一個女孩子。

看起來比自己大。

「嗯。」外婆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柚子：「滿，你和艾湘一起回去行嗎？她比你大一歲，家就在由雲凜家馬路口對面不遠處。」

柚子點了點頭。外婆抽不開身，自己回去也可以。

一路上，柚子跟著艾湘，倆孩子第一次見面，可能性格地比較內向，一路上都沒有誰主動搭話。

艾湘走在村路右邊，柚子走在左後邊，看起來離艾湘很遠，但是卻不緊不慢地一直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