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 漸喜
若說木小沐這輩子順風順水,那麼初顏就是她的一個阻礙。無他,就因為初顏來到沐王府以後,冷初辰的心都快被勾走了。
明明就在木小沐身後站著,卻像是站在了木小沐前面一樣。
冷初辰盯著初顏看,看得有些出神了,甚至沒注意到,小沐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拉拉扯扯,是冷初辰最不喜歡的事情,哪怕是他最寵溺的木小沐,他也不喜歡她和自己拉扯。
但今日,見著初顏的打扮,冷初辰走神了。
初顏的打扮,也不說特別,都是沐王府上下一樣的丫鬟打扮。且不算是什麼心腹丫鬟,就最下等丫鬟的打扮而已。
要說有些不同,那就是挎了個小包,是她平日里裝些藥材的小包,不離身那種。
以及,她耳邊的小耳墜。
花草編成的小耳墜。
就是進了沐王府,被「禁錮」在此,逃也逃不掉,逃了還要憑個賣身契被全城通緝,索性苦中作樂。
初顏於是發現這沐王府裡面竟然種了這麼多花花草草——不名貴的花花草草,野外才有的。
她喜歡!
於是摘了兩朵,給自己編了個小耳墜。
木小沐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憎惡,這也才注意到了冷初辰所看的究竟是什麼。
「初辰哥哥,她竟然擅自摘了花園的花草!「
一聽木小沐講話,初顏就莫名不喜歡。
這又不是什麼稀罕的花草,不就是野外的狗尾巴草么。
別把她抓來,用無恥的手段逼她賣身,她也不稀罕來什麼沐王府摘他們的花花草草。
初顏不喜歡卑躬屈膝,自然就沒因為所謂的賣身契的女奴身份,給木小沐什麼好態度。
微撅了嘴巴,初顏伸手摸了摸耳墜,頗有些不捨得取了下來。
既然人家不喜歡她這樣,她再如此扎人眼怕又要挨罰。
「喏,摘下來了。」初顏將手一遞。
冷初辰下意識伸手去接過了。
木小沐的手,有些發抖,氣得。遑論臉色。
「你手倒是靈巧。」冷初辰難得對木小沐之外的人有了一句誇讚。
隨即,他微微側身,將手中的這對耳墜兒遞給木小沐:「沐兒,你喜歡么?」
他問著,似是眸子裡帶了星星。
他記得,沐兒小時候就喜歡的,還喜歡自己做。
只是可惜,沐兒不記得了小時候的事情。他怕沐兒傷心,輕易不敢提起。
今日見著這平凡的小花兒,編就的幾乎與記憶里一模一樣的耳墜兒,冷初辰於是記起來與沐兒的初次相見。
所以失神。
卻因為怕沐兒因為記不起來而傷心,不敢提。
便只好當做方才的失神未發生,去問沐兒喜不喜歡這耳墜。
木小沐不記得這耳墜兒,也不知冷初辰的用心良苦,只是對那耳墜莫名不喜。
但這是冷初辰送她的,她敢說不喜歡嗎?
自然是不敢。
初顏算見識了,除了冷初辰,木小沐變臉的速度也是賊快。
笑逐顏開地接過這對耳墜兒,說著去換下耳墜兒,便將初顏一同帶走了。
說實話,木小沐生得好看不假,但她頭飾華美,衣衫靚麗,這樸素的耳墜著實顯得突兀。
初顏也不說話,將耳墜幫她戴好了,又將她原先的那對收起來。
沒見著,木小沐盯著她收起耳墜的手,倏然一笑。
午飯時,初顏依照吩咐站在木小沐身邊伺候著——也就是看著他們吃,布菜這等事情她一個新來的也做不好,沒人敢讓她做。
忽然,木小沐身邊的大丫鬟急忙忙跑來,進門就跪地上請罪。
「小姐,奴婢失職!」
掃興。初顏正盯著桌上的美味佳肴暗暗想著味道呢,就被人大呼小叫掃了興。
要知道,自打來了這地界,迷迷糊糊被賣身,就一直沒吃頓好飯啊。
從前都是走在外面,吃遍了酒館飯店,還從未見識過王府的吃食。
據說有錢人家都是請了大廚來家裡做飯的,想必味道也不差。
雖然現在她被那木小姐和冷大神嚇得不敢隨便開口要吃的,但是嘛,既然都住在一個屋檐下,同吃,大概就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所以她看這些吃的,光明正大。
所以,即使是被木小沐身邊的丫鬟打斷了思緒,她也沒放棄打量那些吃的。
當幾個人的目光都掃著她,她這才收起了自己赤果果的目光。
這也才發現,那丫鬟盯著自己的目光帶著不善。
「奴婢幫小姐收拾東西,就發現小姐上午戴著的耳墜兒不見了!」
她說著,義憤填膺。
「那耳墜兒可是夫人親自從若隱寺拜過的,得道高僧都說那耳墜兒小姐戴上可以驅邪避凶。是小姐最寶貝的耳墜了!」
那丫鬟的譴責目光越發凌厲起來。
初顏弄懂了些:「你懷疑我?」
「就只有你,方才幫小姐換耳墜兒的時候碰了,現在就不見了!「
好了,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句話。
初顏十分不屑,同時心裡很是覺得冤枉,於是還口道:「發現不見了是你發現的啊,你藏起來了那也是不見了。」
不就是污衊人,以為我不會?
不過,初顏你在在場的人心目中,顯然是最不受信任的那一個。
木小沐放下了碗筷,似是不經意一笑:「那耳墜兒看起來,是比你自己編織的華貴一些。」
她的意思,那就是初顏見財起意。
初顏自己沒讀懂木小沐對她的嘲諷,於是有些懵懂地重複著:「那耳墜兒看起來,的確是比我自己編的華貴一些。」
「她自己承認了,是見著小姐的耳墜兒華貴,於是起了貪念偷走!」那丫鬟把手一伸,這一次是確確實實的指證。
「你胡說,我沒偷!」初顏立即辯駁道。
這事兒她沒做過,絕不肯承認的。
木小沐笑了:「好了,你們在這爭吵也沒意思。不知初辰哥哥,能不能讓我搜一搜小丫的房間?」
小丫。
初顏都差點忘了自己這個新名字。
雖然有夠噁心的。
「不行,我憑什麼讓你搜我的房間?」
雖然那個房間也住了一群人,不是她自己的。
但正因為如此,她要維護一大群人的利益,不能被人搜房間。
木小沐沒有理會初顏,眸子帶著希冀,盯著冷初辰。
冷初辰,從始至終就沒講過話。
初顏看來,大概是因為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比較重要。
木小沐看著冷初辰,初顏也將目光挪向冷初辰。
初顏認為,既然吃飯都那麼講規矩,那辦事就會更講規矩啊。搜房間,這習慣可不好。
冷初辰這時候,才停下了吃菜的動作,彷彿剛才那些事情真的沒影響到他分毫。
不由得,初顏對冷初辰此舉有些佩服了。身在其中,卻彷彿置身事外。這可是大境界啊!
冷初辰看都沒看初顏一眼,只是對著期待自己肯定回答的木小沐道:「沐兒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攔。」
初顏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冷初辰,與木小沐一丘之貉,並沒什麼不同。
「你們不能對人尊重一點嗎,那是我們,我們女生的住處啊,說搜就搜了?我是冤枉的。就算我不是,那麼多人的住處也不能搜啊!」
「哼,怕的是你有恃無恐,認準了初辰哥哥不會搜吧?」木小沐冷哼一聲,口中滿滿的都是得意。
此為激將,初顏看得分明。但不論是否激將,那不是她一個人的住處,她沒權利同意。
此番,不論那耳墜兒是不是她偷的,被連累搜了房間的那些人們,都得要恨死了她吧。
簡直是過分,讓他們搜了確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又如何?還不是已經懷疑了,還不是不信任?
這麼想著,初顏恨恨地跺了跺腳,不知心裡那一份莫名的失望從何而來。
初顏只顧著生悶氣,木小沐只顧著暗自得意。唯有冷初辰,是真的冷靜。
初顏對冷初辰的評價有一句倒是不錯,身在其中,卻彷彿置身事外。
對木小沐,他寵溺,但不至於是非不分。他贊同了木小沐搜房間,但不代表他認為初顏偷了東西就需要被搜查。尤其是初顏所說不錯,那是他們一群女生的住處。哪怕是一群下人,搜了都是不尊重。
而讓冷初辰格外冷靜的還有另一點,那便是他的沐兒對那副耳墜,十分不喜歡。
對那一副小花兒編織的耳墜,不喜歡。
卻分外在乎所謂的從若隱寺拜過的那一副。
而若隱寺的那一副,老實說,就是現在放在冷初辰眼前,他都記不得了。
他是在乎沐兒,也僅是在乎沐兒與他的那段過往。
除此之外,她穿的,戴的,說的,做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反而是那叫做初顏的小丫頭,他……好像越發在乎。
就比如她隨手編的耳墜兒,他一眼就瞧見了。
還比如現在,初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的小動作——她從小挎包裡面取出了什麼,又不經意碰了碰木小沐的大丫鬟一下。
很顯然,初顏給人下毒了。
冷初辰眸光微閃,冷靜如初,即使發現了也未聲張。
不聲張沐兒對耳墜兒的無情,也不聲張初顏的小動作。
他似是,一個局外人。
他的心空得很,什麼都做不得,只能冷眼旁觀。
他以為,過去的那麼多年他的空,是因為沒找到沐兒。
但找到了沐兒之後呢。
依舊空。
那份回憶仍是無處安放,就連一副耳墜,沐兒記不得,連珍惜也不會。
他的心很空,只好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