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休息了些時日，錦幻覺得身子恢復了，就打算重新去一趟彼岸折一朵三生花。

先前摘得那朵三生花都枯了。

她離了幻坊來到忘川河畔，看著一舟的背影喚了一聲，見他沒回應，不由皺眉又揚聲喚了一聲。

一舟背對著錦幻坐在船頭，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那河面，神色迷離，時而又露出一抹困惑來……直到第二聲他才回過神，斂了方才郁色恢復往昔模樣，轉身迎了上去，關切道「你來啦，身子可好了？」

「勞煩你掛心，」錦幻先是有點奇怪，接著笑著抬抬手轉了個圈「我都好了！」

「你這是又要過去嗎？」

錦幻點點頭「算算時間，離答應一味的時間都超了。雖然她不介意，但是再不給她織幻，我都覺著過意不去了。」

一舟欲言又止一番，終是什麼都沒說，迎她上船，渡船緩緩往彼岸駛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忘川魂滅的緣故，錦幻坐在船上，覺得這河中的戾息比往常淡了些。

船駛至河中央時，錦幻看到離船不遠處的河面竟飄著幾朵嫣紅的彼岸花。

思緒不由漂流到許久以前。

那時，一舟因為不懼忘川河面的戾氣被閻君選為新一任的擺渡人。

當然如何選擇還要看他自己。

不論是轉世輪迴還是為冥界所使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閻君並不會強加干預。

就在大家等的都覺得他不會同意時，沒想到他欣然應允。

在隨後的歲月里，只要他渡船到彼岸時都會採摘一朵岸上的花，等返程途中渡到河中央時再將那花丟進河裡。

他說自己認為那是一種執念，至於是什麼樣的執念，卻從沒見他跟別人提起過……

錦幻瞄了一眼一舟視線又落回到那花上。

由於光線原因，看的不是很清楚，她瞪大了眼睛，廢力的耐著性子數了數，恰好八朵。

這個數剛好對上忘川死去的日子。

心中登時一酸，手輕輕收回落下。

她想起了先前那些彼岸花，視線又落回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心想，他既然去過了應該也看到了吧？

那些他扔進忘川河的彼岸花，一朵不落的都被忘川撿了去，費盡心思的種了起來。

只是他究竟知不知道呢？

一舟感受到錦幻灼熱的視線，轉過頭去對著她溫溫一笑「怎麼了？」

錦幻忙低下頭，她第一次覺得心裡很複雜。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欠了一味這個人情，她也不會答應替她織幻。

如果不是因為要替她織幻，忘川也不會死……

說起來，也是怪她！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怪不怪誰也沒用了！

隨即揚起頭來望著一舟，使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與往常無異「一舟，你可聽說過忘川的故事？」

一舟划船的手頓了頓，皺眉道「什麼故事？」

錦幻見他模樣不似有假，顯然是不知，於是笑道「虧你還是忘川擺渡人，連這個故事都不知道！」

一舟起了好奇心，道「什麼故事？」

錦幻內心尷尬，他怎麼還來了興趣？他不是對這些故事什麼的沒興趣的么？還有她哪知道有什麼故事？不過自己挖的坑，哭著也要填平！於是胡謅道「據說很久以前，這裡是沒有忘川河的。」見一舟好奇的望著她，硬著頭皮道「吶，就是我住的那個幻坊你知道吧！」

她抬手指了指，也沒看，壓根不知道自己值了什麼方向。

一舟放下雙槳，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問「然後呢？」

錦幻理了理腦中自己這麼多年來看戲的經驗，一本正經瞎謅道「據說有一女孩叫忘川，她十分愛美，喜歡上了一個男孩。但是那個男孩不喜歡她，覺得她就是個鼻涕蟲，十分討厭。然後忘川就各種各樣的死纏爛打。因為她覺得只要自己付出一顆真心，終會換來那男孩回心轉意。但是卻不料她這樣做反而將那男孩越推越遠，認為她不知羞恥……」說到這裡，錦幻覺著自己實在是有點詞窮了，望向一舟，眨了眨眼睛，道「怎樣，你懂了嗎？」

「大概吧，然後呢？」

「額……你不是懂了么……」錦幻無奈道。

「懂是一回事，但是聽你說又是另一回事。」

錦幻道「額……好吧。然後啊，嗯……就是……咱們簡單點說啊！就是最後那女孩的眼淚匯成了這忘川河水，而那男孩的魂魄凝聚成了彼岸紅花！」

一舟四處望了望，一本正經問「這麼多河水，眼淚需要流多久？」

「額……」錦幻甚覺把自己埋的有點深，只得又續道「你見過有人流淚能流出一條河的嗎？所以……他們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咯！難不成，你見過哪個魂有這樣大的本事？」

「嗯，的確。」一舟看向錦幻，忍笑道「這故事編的很爛，不過還不錯！」

錦幻低下頭玩弄著手指，納罕「你怎麼知道的？」

一舟淡淡道「冥史沒有寫這一段。」

錦幻乾乾笑了兩聲「是嗎？那可能，可能是我記錯了也說不定啊！」

表面笑，心裡卻是懊惱的想給自己一鎚子！

暗道自己居然望了一舟愛看書這麼重要的「好」習慣！

好在渡船離岸不遠，錦幻說完這句便道「好啦，就送到這吧。」縱身輕輕一躍跳到岸上又彎腰折了一朵給他扔過去，笑道「你快回去吧！」

那花穩妥的落到他懷裡，一舟拿起那花，剎那出神，道「好，一會兒來接你！」

一舟使了一力后，便放下雙槳坐在船頭任由它自己往前飄去。

他一手握著那花，一手摩挲著那嫣紅，似乎耳畔又回蕩起了那莫名的悲慟嘶聲「你怎麼就招惹我了呢？」

另一邊，長離聽到聲響向河岸看去，見錦幻來，先是盛了一碗蜜蒸酥酪再是起身相迎。

錦幻還未待長離說什麼便接過了那碗蜜蒸酥酪「好些天沒吃了，怪想念的。」

長離靜靜待在一旁，看她吃的滿足，自己心裡也滿足。見她吃完，又端了杯茶水給她。

然而這一次錦幻拒絕了這杯茶，道「甜一甜，未必就不好。」

長離默了默，獨自將那茶水飲了。

而這一刻，一旁的三生石竟悄然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不過兩人都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