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錦幻同若夢兩人正聊著,外間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錦幻嚇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僵,緩緩起身來到門口瞟了兩眼。只見原本就暗的天空更暗了,烏雲滾滾,狂風吹過忘川河面掀起了不小的波浪,傳來陣陣刺耳的陰森尖厲的呼聲。
若夢皺起眉頭,望著這天氣,低低道「這是怎麼回事?」
冥界的天氣向來十分穩定,很少有這樣狂風大作,天雷滾滾的時刻。
錦幻恍惚了片刻,回過神后也不多做停留,忙辭別若夢大跨步離去。
「噯,」若夢抬手欲攔,那身影卻早早的隔開了老遠,喚聲淹沒進風聲里,漸漸隱去。
她嘆了口氣,又望了眼那天色,心想「奈何應該會去陪的她吧!」
數年來,冥界打雷下雨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應該是她看到過的第三次。
委實不是她刻意去記得這樣清楚,而是錦幻對這樣的天氣……
還記得,頭一回,她因這種鬼天氣織幻出了錯,被一狀告到閻君那……
第二次下雨時,奈何一臉澀然的來問自己尋那種有助於安眠的香……
平日里的奈何從來都是一副舉止倜儻、神情悠悠的模樣,何曾有過半分郁色?
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這樣的奈何……
若夢想到這兒,不由嘆了口氣。
即使冷風襲來,吹開了裙擺,她也沒移步或是關門,只簡單的抬手緊了緊衣領,攏了攏鬢角的碎發,直待那身影消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時才抬手掩上了門。
先前那瞎魂走了過來,「姑娘何故嘆氣?」
若夢抬眸瞧了瞧他,這人與自己何其相似?
他不見若夢出聲,又問「姑娘可是在擔心錦幻姑娘?」
若夢想了想,嘆了嘆,「情之一字,於她,實在是太重了。」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那魂想著初見錦幻的場景,道「錦幻姑娘生性豁達,難為情所困,姑娘何故因此而嘆氣?」
若夢不語,邁著細碎步子上樓,輕柔的聲音飄向他,「既是今兒個下雨,便暫且歇息一日吧!」
而這一邊,錦幻艱難的與四處同她邊打招呼邊忙著離開的鬼卒或是死魂略略頷首……
漸漸的,空蕩的街上便只余她一個人影……
驀然啪嗒一滴雨水落至她臉上,繼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傾瀉下來。
錦幻抬頭獃獃的望了望,往日那雙光彩熠熠的眸子此刻卻沒有絲毫光彩。
她只僵硬的邁著步子,步子比先前縮小了不少,連著頻率也慢了……
她任由那冰涼的雨水將自己淋濕……
「錦幻。」
起先奈何見天空異變,緊接著一道響雷傳來,心中一咯噔,忙收了醉浮生交於一小卒好生囑咐他放好后急急順著奈何橋的方向往奈何客棧去,后又沿著回幻坊的路趕去。
不料就在途中看到這樣狼狽的她,頓覺有什麼東西慢慢的溢滿了胸腔,澀澀的……
他的一顆心不僅亂了,還亂的毫無章法……
他驚慌的大喊了一聲,卻不見那人回頭……
不過眨眼功夫,他眼中竟蓄出淚來,許是他望著這樣的她,心下揪成了一團的緣故,亦或者是他想起了之前冥界那場大雨時她亦如此時這般的緣由。
總歸他是心疼了!
奈何澀然的一邊捏訣為錦幻打了一把傘一邊提力替她烘乾了衣服。
那傘堪堪將她遮的嚴實,而自己則被淋了個透心涼。
原本他是可以隨意施個法避雨的,卻不知何故他沒有這樣做。
而對此,錦幻絲毫不覺。
兩人就這樣一左一右靜靜的走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錦幻茫然的抬起了頭,她盯著憑空多出來的那把傘,順著握傘的手往上,迷離的視線定格在那張布滿憐惜心疼的臉上,似是十分疑惑,眨了眨眼睛,憋了憋,才緩緩開口道「你怎麼在這?」
「本公子見著有個傻子,明知道在下雨,還慢悠悠的走,也不知避雨。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好心的來給她撐了把傘。」
依舊是平日里的語氣,卻又似氣還澀。
錦幻皺了皺眉,好似不明白,道「傻我子這個詞不是應該用來說你么?」她抬手指了指他渾身濕透的衣裳,勉強笑道「我從沒見過明明是自己在撐傘還能將自己給弄得渾身濕答答的人。」
說著亦是隨手捏了個訣罩在他身上再是撫去他一身水漬。
奈何見她回神笑了,心中只覺輕快,一把將傘塞進她手裡,重重哼了一聲「也不看本公子這是在為誰撐傘!真是應了人間那句話『好心當成驢肝肺』!」
而於此同時他心中想的卻是「忘了從什麼開始,自己就有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心愿!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為心愛之人一路撐傘!」
錦幻握著傘,仔細憶了憶,卻沒甚印象,只似朦朧里有人喚了一聲便再無其它……
但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自己絕不會叫他做撐傘這種小事,乃道「明明是你自己太笨,本來隨便捏個訣就可以解決的事卻非要整的這般麻煩!」
「……」奈何默了默,一手握住她握傘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肩,笑裡帶著幾分痞氣,道「你懂個什麼?人間管這叫情趣,知道不?」
為心愛的女孩撐傘遮雨怎麼會是件麻煩的事呢?
若是可以的話,他願給她撐一輩子的傘。
只是一直以來,不明白的都只是她而已!
錦幻頓住腳步,抿著唇,掰開他搭在肩上的手以及抽出被他握著的手,轉身退了一小步,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奈何定身看向她,不動聲色地將傘向她傾了傾,道「怎麼,難道本公子說的不對嗎?」
「對,對極了,怎麼會不對呢?」錦幻盯著他,似乎是從唇齒間蹦出這幾個字來,道「我愈發覺得你那個形容自己的詞找的不錯!」
奈何愣了愣,打斷了她「什麼詞?」
錦幻不予理會,邁步向前走去。
奈何瞄了一眼礙事的傘將它收了,跑上前去追問「什麼詞?」
錦幻偏頭挑了眉梢,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奈何甚覺她這表情古怪的很,卻又不知古怪在哪裡,茫然了一瞬,正色道「你要知道,世間諸多好詞皆是用來形容本公子我的。這般多的詞,一時記不過來也是有的,我哪知你說的是哪個?」
錦幻再次頓住腳步,退了一步,笑道「我倒覺這世間雖有百般詞,卻不如一個字來形容你比較貼切!」
他疑惑道「一個字?什麼字?」
錦幻沉吟了片刻,淡淡道「厚!」
他唔了一聲「厚,什麼意思?」
錦幻點了點頭誠懇道「嗯,就是……」
猛然「轟隆」聲再次傳來,錦幻咽下了剩下的字,驚的捂了耳朵。待響聲過後才緩緩鬆開雙手,鎮定道「算了,不與你閑扯了,我先回幻坊了。」
說著便大步徑直往前,不再理會奈何。
奈何嘴角的笑意盡斂,抿著唇,知她不願被人看見脆弱的一面,也沒非要跟上去,道「既是如此,我也先回去了。」
錦幻巴不得他快快離去,揚手擺了擺「好。」
奈何知她不會回身,便站定原地不動,忍著想要扶她的衝動望著她走。他知曉即使他的視線灼熱如火,她在此刻也感受不到,不,不止是在此刻,而是在任何時刻,她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