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奈何伸手奪過那魂手中的「醉浮生」，很是不悅「你眼瞎啊，沒見到本公子立的牌牌寫的字么？」

那魂見自己手中的杯子不見蹤影，愣愣的抬頭望著發出聲音的方向，雙目無神，沒有焦點，只是那聲音聽著隱約覺著瀰漫了怒氣。拱手作揖道「敢問閣下是？」

他身後的那些個魂在奈何出現的那一刻便步伐一致的退了一步，以至於此刻無人同他解說些什麼。

奈何微微蹙了蹙眉，涼聲道「你，看不見？」

不怪他如此問，而是在這冥界，他自以為自己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無人不知。

那魂收手撫上自己空洞的眼睛，吶吶道「我看不見？」似是想起了什麼兩行血淚從那空洞的眼睛里緩緩淌下，甚是恐怖。

奈何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繼而又是不悅模樣「即便是這樣，你入冥界時也該聽遲晚說過奈何規矩。這『醉浮生』本就一杯足矣。一天也只得這麼些，你一個魂一下子就喝了這麼多……」

「一杯足矣？」那魂驚訝了一瞬，喃喃道「可是我接連喝了這麼多杯怎麼一點用都沒有？」

奈何冷哼一聲「你這是在蔑視本公子的『醉浮生』咯？」

「豈敢？」那魂又搖頭嘆道「或許只是對我不管用罷了！」

奈何氣急「放屁，冥界哪個不知本公子這『醉浮生』的好處，又怎會只對你一個魂不管用？」

「這是怎麼了？」錦幻自橋頭踱步悠閑而來，笑道「誰惹我們奈何公子生了這般大的氣？」

那魂又聞有人來，聽著聲音甚覺熟悉，於心中想了想，明白這人便是那忘川織幻人，於是拱手見禮「錦幻姑娘！」

錦幻望著那魂驚訝了一瞬，道「我說是誰有這個本事，能氣到我們奈何公子，原來是你呀！」

這就是之前自己遇到的那個魂。

他生前原是個攜富貴出生的公子，才華橫溢，溫文儒雅。

京中雖有不少女子傾慕於他，但他喜歡的卻是一位粗通文墨，擅廚藝的女子。

那女子甚得他們一家人的歡心。

他們這一生，本該是幸福美滿的……

然而因其父親耿直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以至於被人陷害致死，他的母親傷心的跟了去，只余他和妻子遠離京都……

富貴日子自然沒有了，生活也就過的貧困潦倒起來……

彼時，錦幻對此唏噓不已，有些東西得到了，卻不一定會一直屬於自己。

她抬眸瞧著他那雙空洞流血的眼，誰說世間男子皆薄倖的？如若真的如此，眼前這人又作何解釋？

他的這雙眼睛就是被他心裡那個深深愛著的人挖去了的，被挖的心甘情願。

說來也好笑，她對這樣的感情是十分想不通，只覺得那女子配不起他的歡喜。

「胡說，」奈何一本正經道「冥界誰不知道本公子心寬脾氣好，又怎麼會被區區一個死魂氣到！」

錦幻聞言，略瞧著他，於心中暗自誹謗了句「果真是臉皮厚到無所顧忌！」繼而又托腮盯著奈何，皮笑肉不笑道「嗯，的確！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

「……」那魂嘴角止不住抽搐了番，不願聽他倆繼續扯下去，回到正題，問「那我這還能過奈何橋么？」

誰知奈何和錦幻二人皆是斬釘截鐵的道「不能！」錦幻倒是還體貼多說了句「現下你就只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

「要不然你就原路返回，」錦幻笑了笑，指了指橋下流淌的水「要不然就做個流浪的孤魂！」

她也就看在這人並非薄情的份上才多說了這幾句。

「原路返回？」那魂不解，人死還能復生？疑惑道「我還能回去么？」

錦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都已經死了，就別想著回去了！」

那魂又問「那我原路返回去哪？」

「奈何客棧當雜工，」錦幻看著他眼角掛著的兩行清淚，「不然你還以為你返哪去？」

冥界對於每個魂都有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如何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若是平常，奈何還指不定會跟著多提兩句，可此刻他一心挂念著自己的幾味釀，他才不管那麼多，對著眾沒有眼瞎的魂重重的指了指那塊牌牌。心怕還有那種不開眼的，揚聲道了句「你們後面的守好規矩哈，不然本公子可不介意送你們去無常差使那裡玩玩！」

隨即拉著錦幻往長離那去。

「若是你能在奈何客棧收集到足夠的淚，說不準還能重新輪迴！」

錦幻想著那魂的執念，跟著奈何邊走邊想又說了句。

那魂並未轉身離開，而是一步又一步的倒退，似乎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他對來世早就沒了生前念想，想了想，想了又想，留著這裡，是他唯一的選擇。

至於其它的魂，在聽過奈何的話后渾身顫了顫，自覺守著那牌上的規矩站在那，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

想通了，他摸索著來時的路折回至奈何客棧。

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前眺望彼岸的若夢，餘光里瞥見了他的身影，沉默不語。

他小心翼翼的走向她，「聽說掌柜的這客棧招收雜工，在下可否一試？」

若夢盯著他，恍惚了片刻，語聲輕柔，說出的字詞卻是傷人無比，「你個瞎子，能做什麼？會做什麼？我要你有什麼用？」

那魂一愣，有什麼澀澀的東西瞬間溢滿胸腔，埋下頭，「我……做飯掃地都會一點的。」

若夢撲哧一笑，眨了眨眼睛，「你覺著，我這裡難道還缺做飯掃地的不成？」

「我……」那魂拱手一禮，「打擾了！」

罷了，去忘川做個流浪的魂好了。

若夢瞧他打算離開，抿唇一笑，「我這打雜的不缺，倒缺個哄我玩樂的。你，可願意留下？」

那魂一聽，漸生惱怒之意，不滿她拿自己做樂子，做足了禮，「是在下打擾了，這便告辭！」

若夢見狀笑開了，笑容十分燦爛乾淨，「宋錦辰，我允你留下打雜了！」

那魂頓住腳步，也只是片刻。

若夢站起身，「宋錦辰，你要去哪？」見他還是不理自己，有點生氣了，語聲不免冷了幾分，「宋錦辰，機會我只給你一次，你若不珍惜，可就沒有下次了！」

那魂頓下腳步，不辨喜怒，「若夢姑娘可知，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玩笑的。」

若夢提著裙子快步走至他身邊，望著他那無神的眸子，認真說「我也不是會同所有人玩笑的！」

那魂一頓，不明其意。

若夢解釋，「我瞧你前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心中很是歡喜。」

「若早知它重的難以承受，倒不如薄情寡義。」那魂自嘲一笑。

若夢不接這話，道「那你是做還是不做？雖然忘川對他們來說是個不錯的去處，可對你這種魂來說，那不見得是個好去處，畢竟比不得這裡自在。」

「在下做不來那討人歡心的事，若夢姑娘還是另尋他人。」那魂生前素來溫和慣了，便是被人挖去雙眼時都不曾有半分厲氣，此時語聲依舊平淡無瀾，似乎這就是在表示他內心的不滿了。

「那我偏要你留下！」若夢忍不住又笑了，有點強勢，「你且看我發話了別處還會要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