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降臨
紅色的火焰在空氣中燃燒,在噼里啪啦的氣爆聲中傳來居民的哭喊。火焰將秋天的風轉換成了夏天的熾熱,灌入伍斯特鼻子中,只有刺鼻與難聞的氣體。
人類軍們似乎享受屠殺的過程,一步一步的走向一步一步後退的居民。
咯剌——
一個人的腳最終踩在了懸崖邊,不穩的石塊滾下海峽的聲音清晰可聞,閃著寒光的兵器指向剩餘的居民,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伍斯特也感受到了一股惡寒。
「這個方向....背後就是封印了....」
居民們開始絕望了,現在這個地步,橫豎都是一個死了,恐怕偌大的城鎮現在也可能只剩下這麼點人了。
死亡。
這個念頭第一次鑽進伍斯特的腦海中,他從接觸這個詞再到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其實也不過數小時,他竟然明白了這個詞所帶來的含義。
一切都太突然了,本來是開開心心和父母一起參加秋日的豐收慶典的,一轉眼,到處都彷彿變成了地獄般的景象。
———
「伍斯特!一定....要活下去!」
待回過神來,伍斯特看見的便是母親哭泣的臉龐。
奇怪,怎麼母親離我這麼遠。伍斯特這樣想著,想去伸手抱住母親,結果才發現自己根本夠不著母親。
自己...正在下落?
耳邊傳來的破空聲和劇烈失重感告訴了伍斯特自己正在墜落。
我從海峽上掉了下來?
不對不對。
是媽媽將我推下來的。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不對不對,不是被媽媽推下來的。
這裡是封印的交界,一定會死的罷。
伍斯特逐漸喪失了意識,他看見的最後的景象是母親施展了某種術式強行進行了魔化,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術式,爆炸所產生炫目的光,讓他感受到暈眩。他只知道,自己與父母連著的線斷掉了,伍斯特也明白,媽媽在保護他。
———
「你想要什麼?——」
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如催眠一般在伍斯特的靈魂中回蕩。
「你想要什麼?——」
什麼東西...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想要什麼?——」
如螞蟻撕咬一般的灼燒感讓伍斯特的意識略微清醒。
睜開眼,一片漆黑——實際上伍斯特對於自己有沒有睜開眼睛都有些懷疑,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感受到自己正在浮在水上漂流著,激流的聲音很可怕,但伍斯特十分平靜著,沒有任何掙扎。
他覺得很奇怪,自己連游泳都怕,而此刻在這種地方,一片漆黑的地方,甚至無法動彈的地方漂流著,只有肢體能感受到水流的碰撞,他竟然一點都不怕。
冷嗎,說起來在這種陰暗可怖的地方,這水也感受不到寒冷,並沒有被水嗆到,似乎水會刻意避開自己的呼吸通道,即使水總是胡亂的拍在臉上。
他突然有些害怕,希望母親能抱住他,給他安慰。但念頭出來的一瞬間,他只感受到難以呼吸已經劇烈的疼痛。
「你想要什麼?——」
奇怪的問題又出現了,在疼痛下清醒過來的伍斯特終於能清楚聽見那不知來自何處的聲音。
他愣住了,他想要什麼呢?
頭腦運轉不過來,但他覺得應該要給這個聲音一個回應。
「什麼都不想要。」
「.....哦?你的父母可是死在你的面前哦。」
聲音的主人似乎看起來很詫異,伍斯特也有些驚異於自己的冷靜與平靜。
「...是啊,那又如何...死去不能復生,他們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你不想依靠他們嗎?」
「...死人怎麼依靠。」
那個聲音欲言又止了幾次,彷彿是第一次應對這樣的情況。
「你不想活下去嗎?」
「...那你覺得呢?」
「啊這..我覺得你想活下去吧,畢竟求生是生命的本能啊..」
這道聲音突然顯得有些局促,讓伍斯特感覺到滑稽好笑的同時,感覺到自己不是自己。
伍斯特感覺到出了冷汗,即使泡在水裡順著水流漂流,他確實感受到了自己出了冷汗。
「盡頭在哪呢?在死之前能不能去到呢?」
聲音沉默了許久,久到伍斯特在這漫長單調的流動中差點睡著。
「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你猜對了呢。」
「我曾見過不少的魔界人,他們都被這個最簡單而又最難的封印所束縛了。他們無一例外的試圖穿越過封印,毫不意外,他們抱著【想要過去】的願望而被封印抹殺;或是投機取巧的來到了這片長河中,但他們又是毫無例外的抱著【不想被淹死或是想要離開這裡】之類的願望被封印抹殺。」
聲音沉默了一小會,一聲輕笑不易被察覺,但在這個幾乎僅存聽覺的環境中,伍斯特聽得一清二楚
「真有趣。」
伍斯特感受到了像風一樣的觸感吹拂過自己的臉,隨即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彷彿聲音從未發生過,一切都是錯覺。耳邊只有那水流的激浪聲,以及滴滴答答之類的聲音。
這是一場夢嗎?伍斯特感到彷徨,一天之內,一年中最為期待的慶典轉眼間變成了屍山火海,最親愛的兩人突然離開了自己。
是怎麼突然感覺到自己變的不是自己呢....
應該是從爸爸與我和媽媽做離別的時候吧,就那一刻可能都讓我感受到天都已經塌下來了吧。
淚水流入長河,勉強只能被成為少年的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忽的少了什麼,更多的淚水融進了長河,沒有任何波瀾。
時間....他感受不到時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漂流了多長時間了,巨大的孤獨與悲傷猛地向他襲來。
伍斯特忽然驚醒,自己有什麼事情必須要去記住才行。
溫暖。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
不對不對。
好像又是對的。
不知不覺中,淚水混著長河水第一次流進了自己的嘴裡。淚水又咸又澀,混著長河的水也絲毫沒有改變這個味道。
「我要記住的人。」
「他們究竟是誰...」
進行了不知多久的思考中,伍斯特連黑暗都感知不到了,他繼續漂流著,即使他也感受不到了。
———
眼睛逐步恢復了對光的捕捉,臉上開始感受到了溫度。伍斯特在迷糊中感受到了環境的變化。
....陽光?
此時此刻的伍斯特,即使恢復了部分意識,但他仍沒有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了那條長河。
他仍沒有發覺自己到達了對於魔界人來說十分陌生的世界。
他仍沒有發覺,自己沒有死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