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 青花瓷
金明池畔,十七娘看向窗外,但見一行人正在河岸邊行來。
章越與**國行於其中,但見融融春光里,金明池上荷葉田田,聽聞到了陰雨之夜,汴京百姓會特意至此聽雨打荷葉之聲,這『金池夜雨』也是汴京一景。
恰巧金明池昨夜正好下一了場春雨,到了白日卻是晴空萬里,舉目望向池邊,但見荷葉上水珠閃閃發亮,是一等萬物清新的氣象。
章越遙望池邊柳綠如煙,重樓玉宇,岸邊眾多遊人前往踏青,不少都是郎君仕女,此地環境清幽,甚至還有人在池邊垂釣。
至於面北的臨水殿則有禁軍把守,皇帝與大臣常會來此看水戲。
章越與**國從幽靜西岸走至熱鬧東岸,這裡搭了重重彩棚,百姓聚集於此看著水鞦韆,爭標等等,還有不少攤販將生意作到了御園裡,是一副喧鬧景象。
**國體胖走不得久路。二人走了一段路,正在一攤邊歇息,**國揮汗如雨,章越坐在一旁正好聽見有爭吵之聲傳來。
二人上前一看,原來有一名攤主與主顧吵鬧。
原來攤主正在臨湖賣字,但這名遊人卻冷不防將硯台里的墨水潑了,結果弄得一張大紙上到處都是點點墨跡。
攤主拉住遊人要他賠他墨紙錢,但遊人卻不肯。
章越笑了笑,在攤主與遊人爭吵之際提起筆來。
攤主正拉住遊人,見章越如此驚問道:「你作什麼……」
卻見章越審視了一番墨跡的分佈,提筆寫下了兩句詩。
一旁的**國看了一眼金明池邊的湖光山色,笑著念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此詩甚是應景,且回味無窮。一時偶得之詩尚且如此,又何況正經而作呢?三郎真是大才!」
章越笑道:「平甫兄,見笑。」
一旁攤主更是驚喜交加道:「小郎君一筆好字,遠勝於我,我一副字不過二十錢,小郎君這副字最少兩百錢。小郎君救了我這副紙字,我真不知如何感激才是。」
說著這攤主全身上下摸了遍,然後慚愧地道:「今日還未開張,衣食尚未有著落,只有這一百五十錢,還請小郎君收下。」
章越**國對視一笑。
章越笑道:「看你也是厚實之人,這字算我贈你的。不過還請找個識貨人將此字賣了吧!」
攤主連忙道:「這如何使得……」
章越二話沒說錢放在攤上,與**國一併離去。
章越與**國一路聊天,又來到一處賣瓷器之處。
但見攤主擺了一色瓷器,一旁還雇著人看護。
章越隨意看了幾眼,一旁**國對章越道:「三郎,你看竟有汝窯的天青瓷。」
章越順著**國眼光看去,但見一尊青如天,明如鏡的瓷瓶正擺在那。
一旁的攤主熱情地道:「這位官人是識貨人,這正是天青瓷,原是宮裡的御品,經過御揀的。這『雨過天青雲破(協和)處,者般顏色作將來』,說得就是此瓷。」
章越明白,當年汝窯進天青瓷給柴世宗請器式時,柴世宗睹其狀批曰:雨過天青雲**,者般顏色作將來。
章越看去此瓶瓷色,真如雨後如洗的天空,一見令人心曠神怡,有等雨過天晴,雲開霧散的美好。
攤主見**國神色知他意動,於是又道:「官人你看此瓷薄如紙,瓶身細媚有細紋,敲之聞聲如磬,最要緊你看這天青色,乃汝窯最上等的釉色,這等釉色傳聞必須在下雨天時方燒出,真乃可遇不可求也。」
章越聽了攤主之言心底一動低聲道:「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國收回目光問道:「三郎在譜曲么?這是什麼詞牌名,為何我從未聽過?」
章越惆悵地道:「偶然所作,你說的天青色這瓷釉需等煙雨天方能燒成,不恰似男女之間,萬般等候卻難見一面么?」
**國笑道:「三郎可是有心上人了?」
章越久病成醫地道:「多是郎有情妾無意啊。」
隨即章越又在心底自己給自己補了一句,只是有好感而已,談不上喜歡。
當即章越詢價問道:「這天青瓷多少錢來?」
「三十貫!不二價!」
這……這價錢章越,**國縱是再喜歡,也只能告退了。
章越,**國繼續逛著攤子,但聽一陣喝彩聲傳來。
章越聞聲看去,但見池上泊兩艘畫舫,船上立著鞦韆。
穿著單衫的男伎人登上鞦韆,穩穩地盪起,越盪越高,隨之在鞦韆作各種雜耍,左右軍院虞侯以鼓笛相和,博得彩棚里坐著的庶人商宦不住喝彩。
但鞦韆與鞦韆架平齊時,這男伎人突然騰空而起,在男女老少的驚呼聲中,在空中連翻數個筋斗,然後擲身入池。
一旁自有幾個官員模樣的人來評判。
章越瞧見一旁臨水宮殿里不少宮女掀開珠簾看著鞦韆說說笑笑。
章越,**國看了這一幕,繼續逛攤子。
**國忽道:「還是捨不得那青瓷,若被人買去了,今晚就睡不著了。」
章越道:「既是如此,我湊些錢給你。」
**國笑道:「多謝三郎了。」
二人一併折回頭去找那青瓷攤販。
此刻金明池邊人已是多了起來,人來人往,二人逆著行人倒有幾分寸步難行的樣子。
當**國氣喘吁吁地趕到時,但見那攤販前已有一名男子,似看上了那青瓷,正與攤主討價還價。
**國當下也急忙湊上了前去。
章越也站就在一旁,此刻但覺得身旁一道目光朝自己看來。
章越初時沒在意,大約是與自己一起看瓷的路人而已,對方收回目光片刻后,又覺得對方似再度朝自己身上看來。
章越也不由看去,但見對方頭上扎巾,身穿窄袖長衫腰系革帶,足踏鞋履。雖說是男裝,但章越可以看出對方是一名女子。
隋唐時女子服男裝盛行,宋朝也是有所繼承。
但見對方容光照人,章越略微一睹即知是位貌美的佳人,章越知對方是女子后不敢多看,老臉微紅地看向一旁。
但聽對方輕輕一笑,章越不由心道,自己今日出門忘記洗臉了么?
「章郎!」
章越聞言不由轉頭看去。
但見對方道:「淮水一別,章郎別來無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