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推薦(第二更)
章越對於沒進晝錦堂,並沒有太意外。
他這麼多年來,覺得很多事好像一切順利到了最後反而卻不太那麼順利。
但不進也就不進,反正也結交下教授,職事,章采等等自是不錯。
只要三字經一獻,就可得貴人賞識,那麼希望可以放在將來的神童試上。
這是一條青雲之路啊!穿越小說里不都這麼寫的。還有一穿越就就急不可待發明這個發明那個,錢就滾滾而來了。
南峰院里,章友直對章越十分歉然道:「三郎,我本欲讓你進書院,結果……今年族學收錄太多人,各個都有請託。我想過你年紀還小,就算今年不取,明年再取也是一般。」
「入夏后,我再一試,不過早一日遲一日也並不差多少。」
章友直說得還是很委婉,沒有將真正的內幕告訴給章越,以免打擊了他向學的心事。他見過很多有天資才華的讀書人,在求學之中經不住這樣那樣的挫折,最後半途而廢了。他自不想章越也走上他們的路。
章越道:「多謝先生,學生已打算報今年縣學的錄試。」
章友直點頭道:「縣學錄試倒是不錯。」
章越道:「考試是由令君親自策問錄用,我還有數年就到丁年,需服徭役。本朝丁年說是二十,但咱們縣裡丁口不足,十六歲就有輕役,二十歲后則重役,無論輕役重役都無妨讀書了。」
章友直道:「本朝役法向來殘民。」
章越笑道:「幸好這一次編戶降為三等戶,否則衙前之役才叫頭疼。」
章友直道:「你儘管去考,不必擔心其他。是了,你報何科?」
「經義。」
章友直問道:「你九經都純熟了?」
章越道:「聽聞只試五經,考生可自選。學生已熟讀易,書,詩,再讀儀禮,周禮二經勉強可以一試。」
「胡鬧,」章友直拍桌道,「儀禮,周禮二經沒有三五個月功夫,如何能熟通,如此就敢一試。」
章越垂首道:「學生儘力就是。」
「你啊你,」章友直搖了搖頭道,「罷了,老夫與令君有幾分舊情面,姑且替你說一說。」
「先生……」章越心底大喜,他今日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章友直肅然道:「老夫可以給令君遞話,但你若不能貫通五經,考得不佳,那老夫也不會為了保你而丟顏面。」
章越立即道:「先生放心,學生一定盡全力。」
章友直道:「就以十道通七道為率,只要你能考得如此,老夫在令君那邊為你說話。」
章友直這麼說是訂了高標準,以他料想只要章越能對六成以上,他就可以開口讓縣令將章越招入縣學。
章越正要稱謝。
章友直則道:「莫要說這些話,縣試之後你五日來一趟南峰院,我親自教你篆書。」
章越心想都安排到這個地步,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郭學究要十道題目全對才能進縣學,自己七道即可。對寒門學子而言,有這樣一個老師,簡直可以省去數年的讀書之功。
「學生多謝先生,大恩不言謝,臨別之際學生有一不情之請。」
章友直問道:「哦?」
章越道:「學生想請先生賜學生兩副字為時刻教誨,一旦學生用功不勤時,就會想到先生之耳提面令。」
章友直失笑道:「這有何難?」
說到這裡,章友直走到書案當即提筆刷刷地寫了兩幅字。
章友直將兩字給章越道:「你回去后,也可從中用心揣摩篆書之法。在篆書一道上你是老夫所見天資最高之人,將來莫要讓老夫失望。」
章越見了這兩副字自是感激涕零,回去以後一副字自己留著,一副給彭經義算是完成了交代。
至於以後自己在章友直那邊學習篆書時,以學習之名常常多要幾副字,日後若是發現了,自己也有說辭。但這可能性太小了。
章越告辭離去,又去了書樓尋職事。至於職事倒沒有太多話,只是讓章越要借書時就來書樓借書。章越聽了很感動,臨走時就將《周禮》,《儀禮》以及鄭玄的《三禮注》都借走了。
職事是一臉凌亂的表情看著章越離開書樓的。但他的小孫女得知章越再也不能來陪他下五子棋后,頓時哭成了淚人。
從南峰院回到烏溪。
**已經知道了章越被族學拒之門外的事了。
**是個不擅言辭的人,也不知如何安慰章越,只能悶坐在一旁,憋了半天只道了一句『師弟回來了啊!』
然後**又憋半天,組織了一番言語最後道。
「師弟餓了嗎?今晚吃面!」
章越明顯是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只是對於吃食來者不拒。不過令**慶幸的是章越的胃口還不錯,不僅把一大碗面吃完,還偷偷從他碗里夾了一筷子。
**捧著碗心想,師弟如此表現,應該是無事吧。
更讓**欣慰的是,章越沒有自暴自棄,吃過飯後即坐到了桌上讀書。
能夠用功,說明師弟已是放下悲傷,全力以赴備考縣試了。
**想到這裡暗自慶幸,但又是有些難過,師弟從去年七月開始至今,真正讀經也不過半年,就算再如何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但到了今年三月的縣試中,時間還是太倉促了。
如何能與那些寒窗十年的讀書人比較?
就是**自己讀經也用了六七年功夫,即便如此,也不敢保證能在縣學錄試之中能只錯個一二道題目。
師弟這一次考試註定是考不中的。
但**沒辦法將真相告訴章越,只能希望他這幾個月借著考試這契機能夠勤學苦練,不要因進不了族學而自暴自棄。
不過說到這裡,**突然想到,去年為了傭書荒廢了幾個月功夫,如此哪有這個閑功夫瞎想。
**定神后又思,自己萬一考取了,師弟沒考取,當何等難過。
**想著不由看了章越一眼,頓時嚇了一跳。
章越此刻若抱頭痛哭什麼的,都在意料之內,不會令**此刻如此驚悚。但章越此刻分明是在拍腿大笑,而且是笑不出聲那等,這是件何等恐怖的事?
師弟,不會是瘋了吧!
章越倒是沒瘋,此刻他想起今日去南峰院雖說證實自己沒進族學的消息,但卻換來另兩個好消息。
一是有了教授保薦,如此自己在縣試中錄取希望大增,至少是與他人公平站在一個起跑線上。
二是搞定了彭經義的請託。
這簡直是雙喜臨門啊!如此說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入了縣學,那簡直比進族學還要高興啊。
章越想到這裡,能不情不自禁的眉飛色舞,激動不已嗎?
故而喜形於色,這也沒辦法,咱們就是器量這麼小,器小故易盈滿,還沒考上縣學就開始得瑟了。
此刻章越卻看見對面**滿臉驚悚的表情。
「師兄?」
章越不由疑惑地走到近處。
**驚聲站起:「師弟,你不要嚇我……」
「恩?」章越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痛心疾首地道:「師弟,你如此必是一時失了心竅,咱村有個土辦法,你且忍一下……」
說完**抄起章越的手腕,章越措手不及,但見**已是張開嘴咬了下去……
山村靜謐的夜裡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師兄,你是狗嗎?」
籬笆下土狗突而睜開眼睛,張望了下四周,又重新趴下去。
跛奴聽到叫聲只是翻了個身。
郭學究和師娘朝茅屋那看了一眼,郭學究對滿是疑惑的師娘道:「師兄弟倆鬧著呢。睡吧。」
而茅屋裡,**已是滿臉歉然地給章越敷著手腕。
章越這一刻想到了范進中舉,師兄你這麼做是在致敬胡屠夫嗎?那也等我考進了縣學再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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