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獻祭的人
窗外無窮無盡的黑幕不斷地吞噬著列車內所有人的精神世界,冰天雪地之中,倖存者們蜷縮靠在一起,在刺骨的寒霜中散發著身體最後的熱量。
「呼……呼……」
凌一有節奏地慢跑著,同時努力串聯著到目前為止的一切線索。
「列車,捕獵者,時間,日記,黑棺……它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凌一的眼睫毛上已經凍起一層薄薄的冰霜,他望著前往下一節車廂的大門,不停地思考著。
「再等下去,我們都會凍死在這裡……而且你們有沒有感覺到,車廂內的溫度還在不斷降低?」白衣男子站起身不斷地跳動,原本筆挺的白衫也在酷寒中變得僵硬,在運動中發出脆響。
「那怎麼辦,出去要被捕殺,留下只能等死,難道真的就走投無路了嗎?」懦弱男子緊緊地依靠著身邊的壯漢,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嚴寒,他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
「叔叔,我好冷!」小女孩兒凍得嘴唇發紫,即使穿上凌一的外套,她的體質也比不過在場的這些成年人。
望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壯漢突然開口:「咱們一起出去,大不了跟他丫的同歸於盡,也比凍死在這裡強!」
「我同意!」白衣男第一個舉起手。
「我……也同意……」懦弱男推了推眼鏡,也舉起手。
在場的六個人中已經有三人同意出去,除去小女孩兒的票數不算,只剩下凌一和民工大叔遲遲沒有同意。
民工大叔雙手縮在袖子里,默默地注視著凌一,而凌一則沉默不語,不提任何建議。
狐疑地望著民工大叔,壯漢突然吼出一句:「那就少數服從多數,咱們出去!」
白衣男子應聲附和,拉著小女孩兒的手就快步往車廂的大門走去。
一直來到門前,白衣男子看到凌一和民工大叔依舊站在原地未動,不禁催促道:「你倆幹什麼呢!難道真的就要活活凍死在這裡不成?如果害怕的話,那我站最前面總行了吧!」
用力壓下門把手,壯漢打開車廂大門,不屑道:「你們願意死在這裡是吧?我們走!」
就在壯漢一隻腳即將邁出車門之際,白衣男突然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白衣男示意壯漢不要說話,抬手指向凌一:「那傢伙愛死不死我管不著,但你必須跟我走!」
凌一冷笑一聲,嘲諷道:「剛不是還吵著要走最前面的嗎?怎麼突然慫了?」
白衣男盯著凌一,冷聲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凌一望著已經被拽開的車廂大門,說道:「我剛剛說過,咱們的時間已經耗盡,只要走出這裡就一定成為那東西的目標……」
抬頭用下顎點了點壯漢的方向,凌一笑道:「他座號靠後可以有持無恐,你呢,憑什麼?」
「我……」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凌一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道,「因為這節車廂的特殊性,它極有可能是相對獨立的時空間,也就是說,這節車廂里的十分鐘很有可能只是外邊車廂的一秒鐘……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我們的時間已經到達極限,這裡卻並未滅燈……黑心老闆,我說的對嗎?」
小女孩兒眼神迷茫地來回望著過道兩端針鋒相對的二人,只見她猶豫了一下,突然用力掙開白衣男的手掌,快步躲到凌一身後。
「女娃娃莫怕,叔叔一會兒就帶你出去。」
民工大叔此時也挪步站到凌一身旁,一面安慰著面色難看的小女孩兒,一面斜著眼睛冷冷地望著以白衣男為首的三人。
兩步擠到前面,壯漢面露兇相,吼道:「看你們這架勢,是不想活著出去了是吧?」
凌一臨危不懼,面向壯漢冷笑一聲:「冒然跟你們出去,才是真的自尋死路!」
一把從懷裡掏出一條鐵鏈,壯漢怒氣沖沖地直奔凌一走來,邪笑道:「那你們就只好先死在這裡了!」
「你敢!」
民工大叔一聲怒吼直接擋在凌一身前,他將安全帽牢牢握在手中,似乎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一個個的都他媽找死!」
壯漢用力將鐵鏈環繞在手腕處,眼中殺意瀰漫,眼看已經來到民工面前!
咽了口唾沫,民工大叔咬緊牙關就要拚命,卻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身後,一隻白皙瘦弱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凌一溫和的聲音隨之響起:「我來吧……」
在民工大叔驚訝的目光中,凌一繞過他的身體,直面壯漢如同虎狼一般壯碩的身體!
不管三七二十一,壯漢一把甩起鐵鏈就往他的脖間勒去!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一直未作聲的白衣男突然叫停,他的眼神彷彿快要殺人一般上下打量著凌一,卻最終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殺了他們……我們都要死。」
壯漢手臂上青筋暴起,鐵鏈揚在半空隨時都有砸下的可能。
「即使明知會死,你還要殺我嗎?」
凌一平靜地望著壯漢猙獰的面部,語氣中沒有半點懼怕的意味。
壯漢瞪大雙眼,突然,他舔了舔寒風中凍得發白的嘴唇,低聲道:「反正都是死,老子今天就先把你弄了!」
鐵鏈間相互摩擦的聲音響起,壯漢掄起拳頭就向凌一的太陽穴砸去!
「大哥哥快閃開!」
情急之下,小女孩兒衝上去一把抱住壯漢的腰部,用力向後推著。
「滾開!」
壯漢一腳將小女孩兒踹進旁邊的雪堆中,他的眼中充滿血絲,如同只懂殺戮的惡魔一般盯著凌一。
見到事態越演越烈,白衣男終於站不住了,幾步衝上來從身後將壯漢拖開。
「他的號碼排在我們前面,殺了他我們都出不去!」
望著眼前撕扯在一起的兩人,凌一知道自己的騙術終於起了效果……
原本凌一欺騙白衣男說自己的號碼排在他前面,這麼做除了能夠穩定大家的情緒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關鍵時刻可以用來自保!
此時列車上的倖存者已經寥寥無幾,白衣男自持一張靠前的座位號碼,他想活下去的前提就一定要保證號碼更靠前的凌一的安全,如果凌一意外死亡,那麼他無疑會成為下一個被獵殺的人!
「大家都冷靜一點!」懦弱男子見狀也離開門口,走到眾人處。
他手掌顫抖著推了一下眼鏡,吐出的氣體也在冰冷的車廂中化成一道白霧緩緩散去。
「再這樣消耗熱量,死亡只會來的更快!」懦弱男嘆了口氣,喃喃著,「我是一名醫生,現在室內溫度應該在零下24度左右……我們再堅持半個小時肯定沒問題的。」
懦弱男的一席話彷彿起了作用,白衣男鬆開手臂,壯漢也恨恨地將拳頭放下。
「不出去還能怎麼辦,耗著等死?」
白衣男眼神陰森地望向凌一,嘲諷道:「還是說,就憑你一張嘴,我們都能活下去?如果你早一點發現這場遊戲的規則,也許前面的幾個就不會死!」
凌一沒有作聲,似是承認了他的埋怨。
將責任推卸到他人身上,自古以來都是人性的弱點之一。
「你閉嘴卅……」民工大叔用力推開白衣男,冷眼望著壯漢幾人,嘟囔著,「喃們幾個瓜慫說的話我其實都聽見了……」
說罷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車票,上面赫然寫著:一車廂,12號!
凌一望著車票上牢牢印著的字型大小,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作為票號靠後的凌一來講,白衣男當時提出離開車廂的想法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他在起身時無意間注意到了民工男的神情,不止是落寞,更是百無依靠的絕望!這時他才明白,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場死亡遊戲的殺戮規則,而民工大叔,恰恰纔是最靠前的那個人!
「怪不得你死活不敢出這個門……搞了半天也是慫逼一個!」壯漢冷笑一聲,與白衣男遞換著眼色。
「娃兒……你是好人我知道,你是怕我出啥子事才陪著我待在這……」民工大叔說著,眼淚竟是滴落下來,寒風中,淚滴化作冰晶牢牢地粘在他的外套上。
「我不想拖累大家,可我也是沒得辦法了呀!」民工大叔越說越激動,「上有老下有小,老婆癱瘓在床等著吃藥咧,兒子放學回來也找不見了……你說……我能怎得辦嘛!」
雙手按在凌一肩頭,民工大叔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寒風愈刮愈烈,車廂內的氣溫再一次降低。
「我們能他媽在這裡見面,就誰都別跟誰比慘!」壯漢走過去一把揪住民工衣領,沉聲道,「你要救老婆,找孩子,我管不著!但是你想把我們的命全搭上,我告訴你……做夢!」
用力一拳打在民工肚子上,壯漢野蠻地拖著他就往車廂大門走去。
「都他媽給我讓開!」
壯漢回頭指著所有人:「今天誰攔我,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