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裁決

第68章 裁決

京兆府的牢房,昏暗寒冷。裡面關押的人千奇百怪,有殺人如麻的土匪,有死不悔改的流寇,也有曾經的朝廷官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劉銘。

這種「引人注目」具體表現在劉銘身上的重重枷鎖和他牢房門口的兩個看守。

陪同白瀾兒進來的是衙役王二,他對看守示意了一下,其中一個人立即打開牢門。

白瀾兒輕聲道謝,低頭走了進去。

牢門再次合上,王二等人守在外面。

藉助昏暗的燭火,看到劉銘背對著自己坐在角落裡。

「劉大人,您要單獨見我?」白瀾兒緩緩開口道。

劉銘的背微動,然後慢慢的轉過身來,他抬頭看著白瀾兒,冷冰冰道:「你就是白家的人?」

「是!」

劉銘沒有問下去。

「劉大人認識我父親嗎?」他不說,白瀾兒就主動問。

「見過幾面,不熟悉。倒是你祖父,當年。。。」劉銘似乎在回憶什麼,緩緩說道:「曾經有幸聽過他老人家的教誨。」

「哦?那倒是有緣分。」

「是!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白瀾兒暗暗驚訝,她沒想到劉銘會說這個。

「所以,為了還當年的恩情,我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定國公府!」他突然緊緊盯著白瀾兒道。

白瀾兒微微挑眉笑道:「劉大人何出此言?」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劉銘說完又轉回身去。

「多謝劉大人!」白瀾兒看他不多言,也就離開。

王二看到這麼快就出來的白瀾兒,忙前面帶路把她又送回大廳內。

蕭睿霖看到白瀾兒過來,忙上前扶著她的胳膊細細打量。

「我沒事啊!」白瀾兒笑道。

蕭睿霖打量之後放下心來,微笑著說:「怎的如此快?他可說了什麼?」

白瀾兒耳畔回想著劉銘的話,臉色稍稍有點愣怔,聽到問話,才笑道:「沒有什麼,不過是求我放過他罷了。」

蕭睿霖點頭道:「我也如此猜測。他可有說姨奶奶的事?」

白瀾兒搖搖頭。

蕭睿霖面上略有失望,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陳亦衡不便插話,只能低頭喝茶。

當聽到蕭睿霖的問話:「陳大人,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們要走了!」才忙抬起頭回復道:「好好,王爺和白姑娘好走,下官還有公務要辦,就送到這裡吧。」

看著大廳的門口,蕭睿霖面露不渝道:「哦?剛才在門口迎接的時候,不見陳大人你有公務要辦?此時倒是要緊了?」

陳亦衡面色尷尬,不過很快笑道:「白姑娘見完劉銘,正是撬開他嘴巴的好時機,不能錯過啊!」

蕭睿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轉身攬過白瀾兒向外走去。

陳亦衡目送他們離開,隨即面色一沉,又招手叫王二過來,低聲問道:「剛才你在牢外聽到了什麼?」

王二躬身回答道:「回大人,劉銘讓白姑娘小心定國公府!」

「什麼?此話當真?」陳亦衡驚訝道。

「小人怎敢欺瞞大人,小人親耳聽到,絕無半點虛言!」王二肯定的說。

陳亦衡臉色一沉,立即說道:「提審劉銘!」

「是!大人!」

「慢著!這次我要單獨審問!」陳亦衡吩咐道。

「是!」王二心中也有疑惑,不過他知道這是老爺們的事,他一個小小的衙役不便過問。

離開京兆府的蕭睿霖和白瀾兒原路回府。

來到府門口看到鎮國公府的馬車,從馬車上下來的居然是鎮國公劉成林本人

蕭睿霖忙下馬上前行禮道:「劉大人有禮。」

劉成林還禮道:「王爺不必多禮,今日前來。。。。」

「劉大人,你我雖有官職之別,但您和我舅父關係深厚,您可算得上是我的長輩,不必如此多禮。」蕭睿霖十分謙恭道。

劉成林隨即面上顯出笑容來,他笑道:「素聞定王爺年輕有為,為人寬厚,看來傳聞不虛啊!」

蕭睿霖微笑道:「大人謬讚。不知大人前來可是為了表妹一事?」

劉成林原以為他就這樣拉關係,寒暄下去,沒想到會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倒是讓人意外。

「啊,王爺既然知道,那下官也就實話實說了,的確是為小女一事。」

蕭睿霖笑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請國公爺移步進府一敘。」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劉成林笑道。

「劉大人稍後片刻。」

蕭睿霖說完就轉身走向白瀾兒的馬車,並溫柔道:「瀾兒,下來吧。」

白瀾兒聞聽緩步下了馬車,蕭睿霖自然的扶著她的胳膊,二人相視一笑,端的是溫柔甜蜜。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劉成林眼中精光一閃,心中不免想到他搜集來的消息:白氏女兒進入府中,杜惜彤就失去與蕭睿霖的婚約,不僅如此,她的失蹤也與二人脫不了干係。

「國公爺,請!」蕭睿霖對劉成林說道。

「啊。多謝。」劉成林隨即收斂了神情,跟在蕭睿霖身後,也就與白瀾兒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白瀾兒微微一笑,低頭行禮道:「見過劉大人。」

「嗯!」冷冷的答應了一聲,算作回應。

三人依次進入定國公府內。

劉管家早已命人等候在大廳伺候,看到他們進來,趕忙行動起來。

白瀾兒微微停步,待蕭睿霖回過身來,向他眼神示意之後,就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蕭睿霖請劉成林坐好,又命人上了茶,這才開口道:「國公爺,關於表妹的事,您想知道什麼?」

劉成林笑道:「啊,我已經知道她從小都是令堂養在這定國公府中,時不常還能在玉泉寺中見到,雖不能相認,但是我知道她受到了很好的教養,這點我很欣慰,也很感謝令堂。」頓了頓,接著說道:「只是在我戍邊之後,不知發生何事,會令她失蹤呢?還請王爺解惑!」

蕭睿霖心中一跳,心道:果然來了!

「她是母親的養女,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本來母親還打算讓我納她為妾,不過自從我未婚妻來府相認之後,彤兒心中不滿,漸生嫌隙,最後竟然試圖毒害我母親嫁禍給瀾兒,幸得瀾兒父親來京城辦事,才救回性命,之後她就不知所蹤了!」

蕭睿霖三言兩句說完整件事,閉口不提其中過程,說完就看向劉成林,似乎這件事就可以完結了。

這樣的態度令劉成林十分惱怒,他幾乎同一時間皺起眉頭,略帶不滿的問道:「失蹤?在哪裡失蹤的?失蹤之後可派人尋過?」

蕭睿霖說道:「自然是派人尋過,不過沒有找到罷了。」

「那就任由她自生自滅?!」劉成林怒道。

蕭睿霖卻笑了,他閑閑地說:「定國公府對於彤兒來說算是仁至義盡了。您作為她的父親,十幾年來不管不問,也沒見問心有愧呀?」

「你?豈有此理!」

劉成林拍案而起,指著蕭睿霖的鼻子就要大罵,轉念一想又放下手去,只是死死盯著他說:「你和那白家的女兒做過什麼心中有數!別把其他人當做傻子!告辭!」

看著劉成林拂袖而去,蕭睿霖卻淡淡一笑,拿起身旁的茶杯抿了一口,熱度剛剛好,喝下去,真是全身通泰。

兩日後的御書房,陳亦衡如實稟告完審問劉銘一事,就靜待皇帝的批複。

裕德皇帝眉頭深鎖,心中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壓的喘不過氣。

身旁的大太監王竹山察言觀色,忙端過一旁的葯膳恭敬的呈給皇帝。

「皇上,您先潤潤嗓子。」

裕德皇帝拿起葯碗略略喝了一口,這才緩過這口氣來。

「陳愛卿,你怎麼看?」皇帝放下藥碗沉聲問道。

「回皇上,臣以為人證物證俱在,劉銘罪行可定。」陳亦衡躬身回道。

「我問的不是這個。」

陳亦衡心中一跳,忙回答道:「回皇上,劉銘除了交代所犯的罪行,還說了一件事。」

陳亦衡說完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眼神清明且犀利,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

陳亦衡咽了一口唾沫,接著道:「他說,在某年的宮中宴請上,見到了。。。。」

陳亦衡把告訴蕭睿霖和白瀾兒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說完,就低下頭去。

好半天,皇帝批複道:「擬旨,劉銘,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罪惡滔天,著刑部複審之後,死刑,其家眷流放三千里,永不可進京!其餘一干人犯,皆同罪處置!」

「臣遵旨!」陳亦衡下跪道。

「你下去吧。」皇帝似乎十分疲倦,這句話聲音小了很多。

「是,皇上。」陳亦衡躬身退下。

裕德皇帝看他離開,身子頹然倒下,王竹山忙過來攙扶著皇帝的手臂說道:「皇上,劉太醫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王竹山!」裕德皇帝突然抓住他的手,沉聲說道。

「老臣在!」王竹山急忙回復道。

「你說,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皇上,您,您是明君啊!」

「這天下,恐怕只有你一個人這麼說!」

「皇上,劉太醫他。。。」

「算了,宣!」

「臣遵旨。」

陳亦衡剛和殿外等候的劉君若寒暄完畢,就看到一個小太監匆忙出來說道:「劉太醫,皇上宣您進殿。」

「啊,那麼,陳大人,下官先走一步。」劉君若溫和的告辭。

陳亦衡忙笑著還禮,看著他隨著小太監進了御書房,笑容隨即一收,眼睛轉了幾轉,心裡想到:皇上的身體果然有問題,怪不得太子殿下幾次三番的派人來詢問劉銘一案,公然插手朝政,也不怕惹皇上生氣,看來是早已心中有數了。

這京城的天,怕是要變一變了!

皇上的聖旨一下,滿朝皆驚。那些往日和劉銘關係近的官員自然心中害怕,而與之對立的官員肯定心花怒放,這朝堂上風雲突變,人人自危。

而長井巷中,白瀾兒正和范雲娘把酒話桑麻。

二人就著范雲娘靜心準備的一桌佳肴,一邊說笑一邊大快朵頤,開心的很。

范雲娘喝了一口烈酒,辣的她眼淚都要出來,白瀾兒忙給她夾了一隻雞腿說道:「慢些喝,快吃口肉。」

范雲娘搖搖頭,豪氣的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道:「不礙事。這酒入口兇猛,但是喝到肚子里卻是妥帖的。這法子,還是我娘發明的呢!」

白瀾兒笑道:「看來,令堂也是愛酒之人了?」

范雲娘點頭道:「是!她本就是酒家女兒,和我爹鋪位相對,算是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嫁給我爹之後,一心一意幫我爹打理祥和綢緞莊,這才能有今日之盛況。可惜,她的一身本領也就只剩下釀這一種酒了!」

白瀾兒看她越說越傷感,就轉過話題道:「這酒外烈內暖,可以想象到令堂的性子,也如此一般吧?怎的你的性子卻不同呢?」

范雲娘低聲道:「我更像爹爹多些。」

白瀾兒嘆氣道:「我本想讓你開心,不想你又提到令尊,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想到他們!」

范雲娘忙擺手道:「不不,該我對你說聲謝謝,怎的讓你賠禮呢?我父母的大仇得報,全因有你,他們九泉之下知道,也會多多保佑你的。」

白瀾兒笑道:「雲娘,我也不瞞你,這次事情,屬實是一場誤會,那日我本欲求陳大人找一人,但是卻無理由,正好你出現在那裡,我就靈機一動,利用你的事情讓那人得以躲藏起來,不想歪打正著,抓住了害你父母的仇人。」

范雲娘一愣道:「找人?是你的朋友嗎?」

白瀾兒點頭道:「是親人,對我很重要。」

范雲娘亦點頭道:「親人自當該好好保護,瀾兒,不管你是因為什麼,你都當的起我一句謝字。」

白瀾兒呵呵笑道:「這件事情很是危險,想來過程當中,安將軍為了保護你也甚是操心吧?」

范雲娘面上頓時顯現出甜蜜來,「是,這段時日,他幾乎算是寸步不離我左右,生怕我遭人暗害。」

白瀾兒挑眉笑著看她,范雲娘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揶揄道:「你還說我,難道定王爺不也是這般對你嗎?聽將軍說,你遭人算計,本來住的院子都被燒毀,定王爺就讓你搬去同他一處住了?這不就說明,他很看重你,關心你嗎?」

白瀾兒喝盡杯中殘酒道:「你我這般坦誠相待,我也就直說了。想來你也很清楚,這世間的事皆有兩面性,像你我未成親就和男子同住在一起,說好聽點,是關心是愛護,可是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行徑,怕是連妓子都不如吧?妓子還是在自己的地盤待客呢,你我無媒無聘的住在人家家裡,外面的那些閑話、鄙夷和嘲笑怕是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吧?」

說到這裡,白瀾兒停住看向范雲娘,果然看她臉色蒼白,看來她也面臨一樣的問題。

白瀾兒接著說道:「雲娘,之前你身份卑微,不便開口,現如今祥和已經重歸你掌管,身份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安將軍沒有什麼打算,你也該為自己考慮。」

范雲娘忙道:「謝謝瀾兒為我考慮,我,其實心中已有一點想法,只是這幾日忙於祥和接管一事,就沒有機會,等我把祥和理順了,再說不遲。」

白瀾兒點點頭道:「祥和接管一事不可掉以輕心,免得被人趁虛而入,之前留下的夥計幾乎沒有,只剩下一個叫莫連生的可堪大用,他如果能留下來,倒是一個幫助你的好手!」

范雲娘聽她提到莫連生,忙道:「這個人我見過,是個有才的,而且今日就是他把之前祥和商隊出事的消息告知我的。」

「商隊出事?什麼事?」白瀾兒忙問道。

「在去土城的路上,不知怎的,個個患病,開始只是腹瀉,慢慢的就開始頭暈嘔吐,最後個個渾身無力,再無體力趕路,也就虛脫而死。」范雲娘凝眉說道。

白瀾兒卻一笑道:「這件事,你不必憂心,這也是莫連生的手筆。」

「什麼?他?他為何會這麼做?」

白瀾兒回答道:「看樣子,他應該和你那叔叔有過節,本就打算潛伏在祥和,伺機而動,不想遇到我和他不謀而合的想法,所以我二人互通有無,合作共贏。」

范雲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當他聽到叔叔被砍頭的消息的時候,他一臉釋然,經你這麼說,就像是大仇得報的感覺。」

白瀾兒笑道:「其中緣由,你可親自問他。如今這祥和正是脫胎換骨的時候,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你要小心,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范雲娘感激的伸過手來握住白瀾兒的手說道:「瀾兒,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不僅為我的幸福著想,還為我的事業建議,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瀾兒,我。。。。」

「雲娘,你我之間有緣分,所以我才會幫你,而且我衷心希望你得到幸福。」白瀾兒真誠的說道。

「我知道,瀾兒,我知道之前的碧雲姐姐一事,讓你很是傷心,再遇到我之後,你不免把對她的感情放到了我身上,你放心,我一定會讓自己幸福的!」

白瀾兒很是驚訝范雲娘能夠看穿自己的心思,不過這樣的看穿,她不打算否認,於是她笑道:「你說得很對,雲娘,我已失去一個朋友,不能再失去你,所以對於你,我一定會努力讓你過得更好。」

「謝謝你,瀾兒,謝謝你!」范雲娘感動不已。

二人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室暖意似乎能夠融化屋外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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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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