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寫詩拜師去
小女孩不懂配合,陳有鳥暗嘆口氣。不過這也不奇怪,彼此本就不認識,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會心生警惕和戒備。接下來,要直面兩個不懷好意的漢子了,怕有些麻煩。
然而讓他和兩漢子都意料不到的是,下一刻,那本來神態迷惘的小女孩突然間邁步,迎上一步,脆生生地喚了聲:「哥哥。」隨後伸手抓住了陳有鳥的衣袖,好像迷途的小鳥找到了依歸。
見狀,兩名漢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停止了動作。他們並非怕陳有鳥,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小女孩身邊有人了,不好下手擄掠,鬧將起來,得不償失。只得惡狠狠瞪了陳有鳥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陳有鳥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以表嘉賞。
小女孩其實不矮,漆黑的長發很隨意地綁著個馬尾,面對陳有鳥親昵的動作,下意識想要閃躲,但不知怎的,她又停住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又是迷茫,又是驚疑,還有一些歡悅之意……
陳有鳥並未注意到這些,俯身下來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你家在哪兒?」
「你的爹娘呢?」
但不管怎麼問,小女孩都是默然不語。要不是剛才喚了聲「哥哥」,都要懷疑她是個啞巴了。
這可真是麻煩了,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小女孩一直抓著陳有鳥的衣袖不放開。
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她先返回宅院。
「啊?」
旺財跟王伯說了來龍去脈后,老僕人忍不住叫了聲:少爺本來去找錢的,沒曾想錢沒找到,反而帶回個「妹妹」來。這可是又一張口,張口就得吃,吃就得費錢。
王伯對小女孩沒有意見,問題是現在家裡的情況,增添人口,實在難以承受得住。
不過人已經帶回來了,王伯自不好再多說什麼,況且小女孩著實長得好,水靈水靈的,就是性子清冷,只跟陳有鳥親近,別的人,一概不予理會。她又不是自閉怕人的那種抗拒,純屬於氣質流露。
這般氣質,絕非一般門戶能養得出來的。只是其衣裝打扮普通,渾身上下又沒半點首飾之物,素凈素凈的一身。
「王伯,你出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線索。」
陳有鳥吩咐道。
王伯應命而去,他雖然離開海岱郡十年,但是陳氏宗族的家生子,自幼便在這一片街區生活,重返故地,有著朋友相識,消息也較為靈通。
傍晚時分,他回來了,並沒有打聽到關於小女孩的任何消息,倒是聽到了一件大事。
有戰爭爆發了!
王朝境內的三大王國發生了戰爭,伏猛國與中山國聯手,竟把青丘國給滅了!
在王朝層面上,此事極具震撼性,朝野震動,影響深遠。該消息波瀾般傳揚開來,今天陳有鳥在街市上遇見的飛鷹斥候,便是來送信的。
不過對於海岱郡的民眾來說,王國興亡,事不關己,只當聽個熱鬧。
海岱郡不在各個王國的管轄之內,它直屬大胤王朝。
聽到這個消息時,陳有鳥同樣沒放在心上,不管是伏猛國,還是中山國,而或被滅掉的青丘國,它們等同於另外的世界。目前而言,並無了解,也沒接觸。
他現在更為關心的,是怎麼安置小女孩。
小女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名字都不肯說,陳有鳥讓她先住在書房裡,她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久久不動,彷彿入定。
這書房目前沒有擺書,只放了書桌和一副文房四寶,加個床鋪,就能睡覺。
「王伯,你覺不覺得這小女孩很怪?」
私底下,旺財拉著王伯說道。
王伯深有同感:「的確不同常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高高在上,不可接近。只是沒道理呀,如果她真得出身高貴,怎會流落街頭?」
老僕人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不再多想,反正人是少爺帶回來的,有什麼事,自是少爺來處理。
陳有鳥很頭疼,關於小女孩,他猜測了多個可能性,但並無結論,為今之計,只能先把人留在家裡養著。
小女孩很好養,晚飯之際,她只吃小半碗飯,吃點青菜。
見狀,王伯才放心下來,就噹噹初買了條小狗回來養。
小女孩吃不多,卻嗜睡,早早睡下,睡姿縮成一團,像一隻受驚的蝦米。不知她在流落的過程中受到多少兇險和驚嚇,以至於睡覺的時候下意識縮起來,形成某種自我保護。
陳有鳥自回房間修習功課,他又畫了一張鎮宅平安符。不管怎麼說,日子得過,錢得賺,明日去把手頭上的兩道符賣掉,換一筆銀子,足夠過一段舒服的日子。
只畫一道符,遊刃有餘,精氣神都很好,不復當天的透支過度,這才是合適的工作狀態。
第二天,來不及出門,宋天富又跑來了,滿臉笑容的樣子,不像前兩次登門時板著張臉,一副誰欠他錢的樣子——話說回來,陳有鳥的確欠他的錢。
陳有鳥道:「富公子,你來得正好,我要賣符,可有門路介紹?」
宋天富笑眯眯道:「一道符而已,直接給我得了。」
陳有鳥乾咳一聲:「那個富公子,我現在手頭緊,需要現錢,所以這符暫時不能抵債。」
宋天富一擺手:「見外了,那債你慢慢還,不急,現在我就給你符籙的錢,按照市面最高價,六百兩。」
陳有鳥沉吟片刻:「你給五百兩好了,不過今天我要賣的是兩道,昨晚,我又畫了一道。」
宋天富雙眼頓時一亮:畫符不是輕鬆活兒,哪怕正式的道士也難以高產。雖然不知陳有鳥的話有幾分虛實,但拿得符籙出來,便是硬道理:「好,一千兩,我全要了。還有,陳老弟,你以後畫出了符,都可以賣給我,價格你說了算,絕對公道價。」
陳有鳥道:「我只會畫鎮宅平安符,你要那麼多同類型的符籙做什麼?」
宋天富呵呵一笑:「不管什麼符籙,在市面上都是搶手貨。大戶大族,永遠都供不應求。這點符籙,我家裡都不夠用的。」
陳有鳥聽明白了,一則符籙屬於消耗品,哪怕放著不用,其上面的法力也會隨著時日流逝而慢慢蒸發,好比一道鎮宅平安符,放上三年,基本就沒法力,成為廢紙一張了;另外,對於大族人家來說,他們經營廣泛,出外經商,行鏢送貨等,在情況複雜的城外,荒山野嶺間,可能遭遇的事情就多了,都需要符籙護身。
宋天富嘆一口氣:「青丘被滅國的消息你聽到了沒?」
陳有鳥點點頭,疑問:「這事有影響?」
「影響大了去,俗話說牽一髮動全身,當今局勢起了波瀾,風雲攪動,誰知道會不會爆發大戰?兵禍一起,天下都會亂,一亂起來,嘖嘖,武力,道法,才是依仗。」
宋天富這話說得坦蕩:「所以說,按照這樣的形勢,市面上的符籙肯定會漲價。當然,鎮宅平安符的行情在這,五百上下,六百到頂。」
陳有鳥笑道:「富公子,我知道你出的價錢公道,你肯答允債務延期,已經解了我燃眉之急。這份人情,我記著呢。」
宋天富一拍手,朗聲笑道:「陳老弟果然是個明白人,爽快。從此以後,莫要再叫『富公子』,給面子的,喚聲『天富兄』。」
陳有鳥想到一事,問:「天富兄,你可認識教寫文章的老師?」
宋天富一怔:「你的意思是說教寫官文的?」
大胤王朝,科舉制度,考試所寫的不是八股文,而直接叫做「官文」,通俗易懂,想要考功名,博取官身,都得進考場寫官文,寫得好了,才能當官。
陳有鳥回答:「正是。」
宗族那邊拒絕讓他進入族學,他也不願跑去一般的私塾里跟一大群孩子一起讀書,最好的辦法,是私下找有功力的老師,接受指導。
宋天富疑問:「你是替誰找這老師的?」
陳有鳥道:「實不相瞞,是我自己要找老師,我想讀書,考科舉。」
「啥?」
宋天富一對小眼睛都睜大了,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陳有鳥已經是個有修道希望的人,只要晉身道士,拿了度牒,就擁有了體面的身份,衣食無憂,怎地一下子又說要去讀書考試了呢?
官場,道場,乃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區域,各有各的好。問題是你陳有鳥剛在修道上展現了些潛力,突然又跑去讀書,那豈不是精力分散,兩頭不到岸嗎?
「陳老弟,你這唱的是哪一出?」
陳有鳥道:「兩條腿走路總比一條腿跳的好,哪怕日後修道不成,我也有另外的路走。」
宋天富道:「話是不錯,但做事情需要專心一志,要是分心了,只怕兩手空空,反而誤了事。」
陳有鳥道:「我意已決。」
宋天富忍不住要翻個白眼,也不再相勸了。這事得讓陳有鳥自個去闖,碰壁了,碰得一臉血,才會幡然醒悟。
想了想,說:「我倒知道一個厲害的老師。」
陳有鳥忙道:「請天富兄介紹。」
宋天富笑道:「此人教出了不少舉人,甚至還有進士,在郡城內有著一定的名望。」
陳有鳥疑問:「這樣的老師可不好拜見吧。」
「那倒是,他規矩不小,收費也貴,而且看人收徒。要當他的入室弟子,第一看字,字寫得好不好;第二,是否有才華。兩者兼備,才能得他青睞。所以,陳老弟你想要拜師,首先得寫一個作品出來,可以詩詞,可以文賦,看你發揮。」
宋天富介紹這一位,有故意為難陳有鳥的意思,好讓他知難而退,專心畫符。
不料陳有鳥聽了,微微沉吟,就道:「好,我這就去寫,勞煩天富兄稍等片刻。」
宋天富聽著,一對小眼睛鼓起來:你說寫就寫,真當信手塗鴉,就能讓人看得入眼?
這是年少輕狂呢?而或年少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