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願我們的夢裡都有喝不完的美酒,醒來后也可以酩酊大醉的過完這一生。……………………………………………………………………………
「小七,小七,你又死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又想偷懶,耽誤了生意,看老娘不打斷你的腿!快來招呼客人」!
後院里剛偷偷拿出酒葫蘆的小七還未來得及過一過癮就聽到老闆娘氣急敗壞的嘶吼聲。
「哼!打斷我的腿?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跑得遠遠的,讓你再也看不見我」!小七心裡這樣想著,終究沒敢說出口。伴隨著立即浮現在臉上的諂媚笑容,嘴裡卻大聲應到「來~嘍~」,一溜煙跑到大堂,順著櫃檯后老闆娘的目光到門口,滿臉堆笑的引導著客人進到店裡坐在靠里的桌前。
「客官,您二位要點什麼?」,話問出口的同時,臉上的堆笑更盛了。
小七是鎮上同來客棧的跑堂小二,七歲時老家鬧瘟疫,爹娘都死了,小七跟著村裡的人一路乞討來到鎮上,餓暈在同來客棧門前,客棧掌柜的劉老爹心善,就把小七留在店裡做了打雜跑堂,雖然辛苦一點但至少溫飽沒了問題。客棧老闆娘滿臉兇相,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從小七來的那天起就要「打斷小七的狗腿」。一晃十年過去了,老闆娘罵了十年卻從未真正動過手。
小七心裡明白,要不是劉老爹和老闆娘收留自己,他早不知道死在了哪個荒郊野地,被野狗吃了都沒人知道。雖然有時候老闆娘罵自己的時候小七心裡也有怨氣,但是歸根結底小七還是把劉老爹和老闆娘當做自己的爹娘來看待。劉老爹和老闆娘也把小七當做自己家人,平時雖然也少不了表面上的責罵,但是總歸也沒有把小七真當做小幫工看待。
「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劉老爹和老闆娘」小七經常這樣想。
客棧在鎮子東頭,官道旁邊,來客棧打尖吃飯的人形形色色,但最多的還是帶著刀槍的江湖漢子。因為世道不太平,所以往來的商賈總是雇傭武師護衛,或者直接將貨物交給鏢局押送,而同來客棧又是往來眾武師最喜歡打尖吃飯的地方,一則同來客棧就在官道旁邊,二則客棧掌柜的劉老爹為人厚道,飯菜份大量多,還有老闆娘釀的一手好高粱酒,酒如其人,熱情潑辣,很對使力氣的武人胃口。白天過路的武師即使不吃飯也要進來喝上兩碗高粱酒,遇上打尖住店的,總要豪飲到半夜。
小七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耳濡目染也喜歡喝酒,喜歡聽武師講一些路上的奇聞異事以及刀光劍影。晚上喝多了酒,小七總要躺在床上對著黑暗發上一會兒呆,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就可以跟著武師走南闖北行俠仗義,想著想著自己也會被自己的夢想逗笑,因為他只是一個瘦小的小跑堂,是靠著劉老爹的善心才勉強活下來的小七,是一個死了仍然不會有人在意的小螞蟻。
「要是我死了,會不會有人傷心」小七又想「可能也只有劉老爹和老闆娘會傷心吧」,想著這些事情,小七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這輩子或許只有在夢裡才能仗劍走天涯吧。每次想到這些事情,小七總要從床上爬起來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酒葫蘆猛灌幾口,直到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鐺鐺鐺……
大廳里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大半夜的,誰呀!」小七在黑暗中摸索著點燃油燈,掌著燈極不情願的來到前廳,因為喝酒喝得迷迷糊糊,在台階上拌了一個踉蹌,心裡盤算著「奶奶的,這大半夜的,誰還在敲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說話間來到前廳。鐺鐺鐺…鐺鐺鐺……敲門聲更急促了。「誰呀?」小七試探著問。鐺鐺鐺…外面的人也不搭腔,只管自顧自的敲門,直敲得小七心煩意亂。
「別敲了,再敲把老闆娘吵醒了,她打斷你的狗腿」小七無名火起,不快的罵道。
讓人心煩的敲門聲終於停止了,但是外面的人仍舊不說話。「莫非這人是個啞巴?」小七盤算著「那我可真是失禮至極了」。
小七這樣想著,正準備上前開門,門外的人終究開口了:「店家,我是趕路的行人,走得貪了些錯過了老龍嶺的客棧,沒成想這半夜才趕到這裡,我就是隨便吃點東西,找個房間湊合一晚上,明兒一早就走,還勞煩小兄弟開門照應」。來人話雖說得客氣,但聲音始終冷冰冰的,彷彿不是從人的嘴裡,而且從沒有溫度的屍體或者鬼魅的嘴裡說出一般,一字一字直從小七的耳朵里鑽到心裡,直鑽得小七的心都被放在冰窖里一樣。
來人話落,一陣穿堂風吹過,油燈影影綽綽,小七緩過神來,趕緊用手攏住燈芯,等著燈又燃得旺了,看了眼大門不禁打了一個寒戰。「莫非來得真是鎮上老人講的掏人心窩子的野鬼」小七又盤算著「嗨!自己嚇自己,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小七雖然這樣想著,可是腳下終究沒有挪動一步。
「你還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我們店裡沒吃的了,房間也都有人住了」,小七到底心裡沒底先自怯了,想讓外面的人離開。
「小兄弟放心,我不是壞人。你只給我點剩菜剩飯,讓我在大堂里過夜就行,錢我一分不少」來人這次說話的語氣暖了不少,但是分明聽得出他也是努力讓自己把話說得不那麼冰冷。
「那明兒一早你自己跟老闆娘解釋,不是我要怠慢你,是你自己硬要住的」想到老闆娘的責罵,小七試探這跟來人商量道。
「小兄弟放心,明兒天一亮我就走,多餘的話我一句都不會跟旁人說的,老闆娘若是非要問,我也說是我自己非要住的。」來人說道。
「那好吧,可我先跟你說清楚,店裡只有些冷牛肉冷飯,也沒有客房了,但是房錢飯錢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小七不好再拒絕,只得開出條件。
「沒問題,這就夠了」來人應到。
小七隻好戰戰兢兢的去開門,拉開門栓,打開門的一瞬間小七便驚呆了: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索命的孤魂野鬼……
「鬼呀!」小七脫口而出。定睛再看門外來人,鬚髮皆銀,面色慘白,身著一襲白袍,活脫脫就是武師們嘗嘗愛講的神鬼故事中拿人索命的白無常。小七頓時一個激靈,酒勁去了大半,只覺從頭到腳,從前胸到後背早已涼透,好似跌入冰窖,又好像大冬天被人一盆涼水澆透。小七想往後躲,但雙腿似乎不聽使喚,越想逃越是寸步難移。
驚詫間來者已閃身進到大堂里來,攥著右手伸到小七跟前。再看那手,也是慘白,沒有絲毫紅潤之色。
「完了完了,白無常來索命了」小七隻覺得心裡害怕,「想我小七年紀輕輕,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沒想到今天就要被這無常的鬼爪扼死了」。小七想喊,但喉嚨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老者的手在離小七寸余的地方停住了,攥著的拳頭慢慢打開,卻是露出來攥在手裡明晃晃的一個金錠子。
「去,拿些酒肉來」老者冷冷說到。
小七慢慢從害怕中緩過神來,壯著膽子再看,來人並不是白無常,因為他記得武師們講過,黑白無常都是結伴而行,而且都有露在嘴外直耷拉到脖子的長舌頭。而來人只是白須白髮白衣,還有臉色慘白,小七確定來者是個老人並不是鬼怪,膽氣也回來不少,嗓子里也終於可以發聲。
「哎,您…您…您老稍坐,小的這就去」。說話間腳下也終於可以挪動了,說罷立馬轉身,只想儘快逃離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