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歸零
張綠豆懶得再跟她講什麼,無視她,直接往前走。但是李星河就要纏著她,但是被一抹藍色身影給擠開。
「給你。」
「這麼快就買回來了?」張綠豆十分自然的接過凌雲給她買的年糕。方才她看那處人多,不想去擠,就使喚李隱空去了。
「嗯。」
李星河垂眸瞄了眼她手裡拿著的還冒著熱氣的軟乎乎年糕,「這就是你口中的友人?」
「是啊。」張綠豆挑了一塊放在嘴裡,「那咱們就此說再見吧。你跟你的宋少爺好好玩啊。」
李星河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氣的跺腳。
自李隱空出現就一句話也沒說的宋江行,此刻也只是神色晦暗不明的看著那兩個離開的像是十分親昵的身影。
「李小姐像是十分在意小郡主。」
「那可不,我早晚要把她修理我的全部讓她還回來,當然在意了……走了走了,不玩了。看到她,我想玩的心情都給我壞完了。」李星河說完直接轉身往回走。
歸程,李星河心直口快的問了,「張綠豆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不想解釋,信的人,就是真的。不信的人就是假的。」
李星河噘嘴,沒有回答他,兩個人安靜沉默的走在歸家路途上。李星河進府門之前,手撫在木門上,回頭看著立在下面的宋江行,「之後,你倒是可以來找我。」
宋江行沒表現的有多高興,只是微微歪頭,「好啊。」
這邊的兩個人雖然歸家了,但是張綠豆這邊依舊在街道上玩。
「啊!」
就在這時,一陣尖叫劃破了這個熱鬧的場面。張綠豆還立在原地張望而李隱空身子一轉就往那邊追去。
見狀,張綠豆也匆匆忙忙的跟過去。那處已經圍了不少人,她撥開人群擠進去,就見一穿著像是個暴發戶的……柳大人?在拉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旁邊還有一淚流滿面的老婦人。
李隱空二話不說,上去直接提開那男子,擋在那哭哭啼啼小姑娘面前。
「你小子哪兒來的?快滾開!別耽擱爺好事!」這柳大人態度還囂張無比。
「強搶民女一事,竟還厚顏無恥的說是好事。」李隱空眉頭緊皺。
那柳大人氣的拂袖指著李隱空,「搶?事兒沒弄清楚就滾一邊去!她爹娘欠我錢,沒錢給,就拿他們女兒給本大人抵債了!結果這小蹄子不但不自己過來,還想跑!快點跟我走!」
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搖頭。
見狀,柳大人氣的讓他們身邊的打手上前,「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啊!上去給我把人弄過來啊!」
這周遭圍著不少百姓,若真打起來,恐怕要傷及無辜。張綠豆將裝年糕的袋子收緊,負手走上去,「住手。」
聽到又有聲音跟自己作對,柳大人氣的鬍子都要吹上天,「誰說的!都不準給我停啊!」
「我。」張綠豆微微仰著下巴睨視著他。
柳大人氣的皺在一起的臉表情一滯,呆愣片刻,才回神,磕磕巴巴的道:「原來是,郡……郡主呀。」
「是呀。都停下來吧。」
那群手下還沒弄清楚什麼情況,急的這柳大人連喊好幾聲住手,這小郡主雖然傳聞是溫文爾雅的,可他總感覺是個難搞定的角色。雖她父親懷安王是個被貶過來的失勢王爺,但到底是皇家的人他還是忌憚幾分的,沒準哪天東山再起了也說不定。
場面安靜下來后,柳大人訕訕一笑,「郡主也是來逛這燈火會的?」
「是呀,誰想就撞上了這一出。」
柳大人又是一笑,「這啊,也是事出有因。小郡主可能不知,她父母欠我錢還不上,把他們女兒抵給我了,所以……還望小郡主見諒啊。」
張綠豆若有所思的點點腦袋,「既然是因為錢起的糾紛最後還是用錢來解決比較好吧?」
柳大人悻然一笑,有些遲疑的開口,「難道……小郡主要幫他們還嗎?是這樣的嗎?」
張綠豆眉頭一皺,「怎麼可能。自然是,讓你延緩些時日,讓他們自己還啊。」
「可是,小郡主你可能有所不知,她爹娘是什麼人他們……可能還不上。」柳大人心虛一笑,心想,這姑娘父母賭錢輸給他不少,如果這小郡主態度在強硬一些,他也只得認虧作罷了。
「她會去王府幫工的。慢慢的還給大人,你覺得如何呢?」張綠豆盈盈一笑。
柳大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她都這樣說了,也只得應了,但是一想到失去一個漂亮的小妾,這心裡還是空落落的,「那下官就聽小郡主的。」
柳大人帶著人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十分戀戀不捨的樣子。周圍圍著一直觀看的百姓見那當官的走了,都開始低語誇這小郡主跟那個帥氣大俠。
那被救下來的小姑娘將自己奶奶扶著坐好,撲通的跪在張綠豆面前,「多謝郡主相救,多謝郡主相救。」而後又轉過去給李隱空磕了幾個頭。
張綠豆垂眸,眼裡有几絲落寞,「起來吧。」
那小姑娘又是磕了好幾個頭才站起來去扶著她奶奶往家走。張綠豆看著這一老一少離開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經過這麼一遭,張綠豆玩的心情也沒有了,「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李隱空瞄了她一眼,點點腦袋,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在路過一條小河時,凌雲垂眸看著河面,片刻后,他開口問道:「為何不直接救她?」
張綠豆回頭,眼含笑意,「用銀子?你們大俠都這樣一根筋救人的嗎?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不是嗎?救得了她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難道她爹娘不會將她抵押出去?」
李隱空眼睛裡面閃過一絲驚訝與欣喜,「我從未想過這些。」
聞言,張綠豆忽然笑開,「你想不到多正常啊。」畢竟你連字都不會寫什麼。
「可是我今後會注意的。」
張綠豆斂了笑,移眼,目光深深的盯著他,「那你注意的可就多了,不如……不如你離開的時候帶上我?我可以給你出很多主意,你看怎麼樣?」
李隱空有些不理解她,「你是郡主。」
張綠豆瞳孔微縮,表情僵硬片刻后又是一笑,「是呀!我是真金真玉的郡主嘛。跟著大俠走江湖什麼的也太扯了。」
說罷,張綠豆又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這心裡都快氣炸了,她悄悄挪眼瞪了下凌雲。這人,總是要跟她作對。不過,難道還拿你沒法嘛?
回王府後,張綠豆都沒搭理他,徑直往自己屋裡走。
李隱空杵在原地,安靜的看著她離開,而後的好幾天都沒看到她的身影,學堂也沒去。在第四天的時候,李隱空問了張松越,「她,為什麼不在?」
原本跟他並肩走在雪地里的張松越腳步一滯,「她?你問的誰啊?難道是……我家綠豆。」
耿直不會拐彎抹角如李隱空,他點頭,輕輕的應了,「嗯。」
張松越直愣愣的看著他,而後,莞爾一笑,視線落到遠處一個被落雪壓著的枯樹上,聲音輕的快融入雪裡,「為什麼這幾天不在啊……這說來啊就話長了。小師傅你想知道嗎?」
李隱空沒接他話,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他。
「行吧,我給你說……」張松越找了個靜謐的,有亭子的地兒,「有些事你應該聽到過一點,就是關於我母妃跟小玉的事情。」
儘管這些事想來都不是李隱空關心的,可還是飄了些在他耳朵里來,不想聽也聽到了。
「在過三天就是她的生辰,也是母妃的忌日。她小些時候還好,可是長大了,閑言碎語聽得多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些下人嘴巴不止一張,嘴巴又長在他們身上……就算身份有別,也讓他們只是表面畏懼。」張松越嘆氣,這些閑話他聽到的不少,可是這些東西不像火,他撲不滅,他至今都記得,當時還有些年幼的張綠豆仰著腦袋,如何問他這些的。
「小時候她生辰也熱熱鬧鬧的,不過她在她八歲生辰時,還是聽到了那些多嘴下人說的:小沒良心的,出生就害死母妃,在母妃忌日竟然還那般開心……」雖然當時將說這話的下人打個半死扔出去了,但這種事情仍然解決不了,除非整個王府不在要下人。顯然這不可能。
「之後,她就不過了。不過母妃忌日她也不去,我不敢問她,也不清楚她怎麼回事……」張綠豆松越說著,瞄了眼神色無異的凌雲,他清了清嗓子,「之後,綠豆就變得越來越不直率。跟父王的關係也越來越差,因為父王表現的……你在這兒呆了有些久了,應該知道吧。唉,我也搞不明白這兩個人。不過小玉很好的,真的,小師傅。信她哥哥我的。」
李隱空面無表情的點點腦袋,未發表感言。
張松越又繼續說道:「作為哥哥,我真想她這個生辰過的開心。」
「嗯。」
「就嗯?沒了?」
「沒了。」
張松越恆鐵不成鋼的嘆氣,「一些事情,我們去做就不行,必須得是你。」
李隱空疑惑,「什麼意思?」
張松越一把摟過他的小師傅,壓低聲音,「比如,陪她過個生辰。你想,跟我們一起,她就會想起往日痛苦的事情。只有你,沒有存在過她痛苦的回憶里。所以,只有你能做……」期間,張松越瞄了眼還是疑惑的他,「小師傅,你就當幫我了。」
果然,換個說辭這李隱空就上當了,「怎麼幫?」
張松越得逞一笑,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就這樣……」
經過長時間的描述,張松越用胳膊肘撞他,「明白了?」
「明白了。到時候我會這樣做的。」
張松越滿臉欣慰,「甚好。」
三日後,整個王府的氛圍低到了極點,沒辦生辰也沒去祭奠王妃,對於此,所以下人都緘口不提。
張松越今日不同往日,他起的非常早,為的就是不在陵墓那處碰到父王,他慢悠悠的走到寂靜的陵墓處,他雙手環胸,目光釋然的盯著眼前的一切,什麼也沒說,在原地站了會兒就轉身離開。
「說了多少次!滾出去!」坐在鏡前的張綠豆拂去了桌上放著的一切,越接近今日,張綠豆越發的煩躁,更何況當天了,結果還有接連不斷的人上前來打擾她。
將所有人趕走後,只剩張綠豆一人,無力的她。
這時,門又被推開。
「我說了多少次,不要進來!」
「是我。」
張綠豆一愣,猛地轉過腦袋看著他,「是你。」
「送你的賀禮。」李隱空抱著一個木盒子走了上來,放在她的身前,「你打開看看。」
張綠豆狐疑的瞄著他,思索再三,十分遲疑的打開這個細長的精美盒子,「是個畫卷?」李隱空點點腦袋。
張綠豆拿出畫卷,解開系著的細繩,展開一看。臉上的表情瞬間精彩絕倫,張綠豆緊緊咬著嘴唇,拿著畫卷的手不斷收緊,語氣氣的生硬,「在今日,你送我母妃畫像,你什麼意思!」
「因為你想要,所以我送你。」
面對說的十分真誠的李隱空,張綠豆覺得自己快被氣笑了,沉默片刻,她指著外面,「走吧。」
李隱空哪怕再不明白這些,也知道此刻張綠豆真的在生氣,走的時候,他也挺納悶的。
「怎麼樣?」見李隱空走出來,張松越當即貼了上來。
「我明明按照你說的那樣做了,送她最想要的東西給她。可是她好像更加生氣了。」
張松越聞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你送的什麼?」
「王妃的畫像。」
張松越抬手,捂著自己的臉龐,沉默半響,才道:「有些時候我是真拿小師傅你沒辦法。」
或許,李隱空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想安撫生氣的姑娘,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比學新的文字還要困難。
自打李隱空送張綠豆母妃畫像后,張綠豆都懶得針對收拾他什麼。而是選擇無視他,這一無視便無視了兩年。
此事發生的尷尬,誰去勸說都容易觸霉頭。就算是張松越也是有賊心沒個賊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鬧脾氣。
又是一年春節雪夜,張松越跟李隱空一個拿著熱酒一個拿著熱茶坐在小亭圓桌上,張松越滿臉的惆悵,「加上今年,都兩年了,綠豆竟還不搭理人。讓我沒想到啊,就算她不像搭理你,可是也得暗中收拾你呀……」
他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兩年了,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依我這個哥哥看啊。此事,必有蹊蹺!我勸你小心點,沒準她準備了更大的坑在後面呢。」
李隱空放下手裡拿著的溫熱茶水,「是這樣嗎?」
「那當然了!你看那陸將軍的女兒,不是被她收拾的現在連家門都出不了了嗎?」對於自家妹子,張松越可謂是了解的透透的。張綠豆可不像是會隱忍不做聲,讓自己生悶氣的那類人。
李隱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喂,你別沉默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松越撇嘴,將他面前的茶水倒在外面,重新給他倒了杯溫酒,「光喝茶多沒意思?喝點酒啊。」
李隱空盯著擺放在面前的杯子陷入沉思。
宋府也算是看起來熱熱鬧鬧,一家人端坐在圓桌上,誰也未動筷。
宋夫人看著那些不斷進進出出的下人冷哼一聲,「所謂團圓飯,硬是拖到今天這麼晚了才吃。」
宋夫人乃宋家的繼正房,那原來的大夫人還在時,她不過一側房,兩人關係本就不好,再她也生了個兒子后,關係更是差到了極點。
不過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大夫人總算是死了。那宋江行年少時,她不喜歡,隨著他的逐漸長大,這份不喜歡也是在與日俱增罷了。而且,那宋江行不管他那倒霉娘死了也好怎麼也好,他都始終是這宋家的嫡長子,比她兒子身份要來的尊貴。
每每想到此,對宋江行的厭惡又多增加幾分。誰想,這宋江行命比他娘硬,在水裡撲騰了許久,也沒被淹死,被救上來也只是生了場大病,什麼病根都沒落下!
她兒子宋二少爺瞥了眼門外正在往這裡面走的那抹花里胡哨的身影,滿臉不爽,「哥哥還沒回來呢。」
宋夫人眼尖,也是瞅准了機會待著宋江行進門那刻陰陽怪氣道:「咱們什麼身份?自是要等著宋大少回來才能動筷啊。雲兒,餓了就再忍會兒……」說罷,她眼睛一挪,落到笑眼盈盈的宋江行臉上,「喲,說曹操曹操就到,咱們宋府的貴人回來了。」
宋江行對她點頭一笑未置理會,走到他爹面前,先是行了個禮,「父親,因一些事耽擱了下,讓您久等到現在,屬實愧疚。」
向來被夾在中間的宋大人此時更不想表態,只是淡淡的嗯了聲,「坐下吧。吃吧。」
宋二少拿起筷子,夾了一簇肉絲放進嘴裡,吞咽下去后評價道:「此菜不管何時上桌,向來都是拔尖的,不過,沒想到,涼了吃竟是這般的平庸。」
隨後宋江行也夾了一簇放進嘴裡,細嚼慢咽的吞下后也道:「與平時比起來是遜色了些,不過這味道也是難得一次吃到。倒也新奇。」
宋夫人道:「若是一桌皆是如此,談何新奇?」說罷,她又將話頭拋給一直沉默吃飯的宋大人,「老爺,既然江行這般的繁忙,不如讓雲兒與他分擔些什麼?」
宋大人瞥了眼她,「自古,官與商得分開。雲兒是要參加科舉,繼承我衣缽之人。」
聞言,宋夫人含笑挑釁十足的看著宋江行。她倒要看看,這能說會道的小子還要怎麼說!
「父親說的是。雲兒年紀小精力少,若是讓他再分擔些這邊的事情,恐影響他科舉啊。」宋江行面不改色的說道。
宋大人點頭,認可他說的話,他這小兒子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識大體。」
宋夫人輕輕不屑冷哼一聲,因為有些惱怒,這夾菜的力度的也加重了幾分,忽的,她想到了什麼,「老爺,我聽得外面風言風語,說是,江行跟那陸府小姐還要王府郡主似乎都攪合不清的。若是像江行以往『結交』尋常人家女子也就罷了,可是這二人皆是有身份的孩子。若這些閑話傳到兩家父親耳朵里……王爺還好說,可是那陸觀止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這些話我來說,可能不太合適,可是宋家現在風雨飄搖的,有些難聽話,我也得說出來。」說罷,這宋夫人還頗為得意的瞥了眼宋江行。
宋江行此刻選擇安靜不說話,看他父親怎麼說。
宋大人嘆了口氣,目光在這兩人之間來回往返,「結交也要看度,把握好了,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宋夫人還不罷休,「可是老爺。外人不會這麼看啊。」
「好了,快吃飯吧。餓了就多吃些。」宋大人不想在與她談論些什麼,此處氣氛低沉,他吃完後跟家人閑談幾句,扭頭就走。
剩下的這一桌子人,那宋夫人放下手裡捏著的玉筷,似笑非笑的盯著宋江行,「唉,這菜涼了不甚好吃,不想吃了。江行這麼忙,可要注意身體呀。」
「多謝夫人關心。」宋江行莞爾一笑。
「現在倒是學會乖巧些了。」
「應該的。」
「應該?心裡真的服氣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小心思。」宋夫人又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小塊肉放進碗里,「林白玉跟陸文允……你想從她們身上下手來爭這個宋家?」
宋江行放下筷子,抬眸盯著那富態婦人,「宋家?宋夫人可聽過井底之蛙一說?」
「井底之蛙?呵,只怕有些人是,眼大肚小。我們走著瞧。」宋夫人盈盈一笑,站起身子往外走,她那不爭氣的兒子見他娘走了,也跟在她屁股後頭屁顛屁顛的離開。
擺滿豐盛菜肴的桌上只剩宋江行一人,思索片刻后他也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