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玄感
菜和調料昨天就配好了,但陳月仍是在廚房裡忙活了一上午,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在師父後面學做湯水了,她所在的那個村子以舞勺聞名,在這亂世中這調些湯湯水水的手藝就是她們的謀生之道。
陳家的貴客不是別人,正是陳元禮的族叔陳玄感,他很小就被送到青鋒派學藝去了,雖然只是潑水般的灑了出去,但這陳玄感當真爭氣,幾十年苦修,一朝功成成了青鋒派的一方掌事,也從陳家的庶出一躍而成為極受重視的靠山,他榮歸故里自然是受到陳家高規格的接待。
寧安不知道那是怎樣的熱鬧,陳老爺差人叫他是在午後,接風宴已經散去了,他這才跟著隨從有些忐忑的來到老爺的客廳。
陳老爺和夫人寧安都是見過的,老爺的精力都花在打理家事和應酬上,臉上總是一派和氣;夫人吃齋念佛,待下人寬厚,在寧安眼裡像是一尊女菩薩。
客廳里還有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面容硬朗,目光如炬,掀起袍角坐在那裡便讓人不敢逼視。
「老爺,夫人...先生...」,
寧安知道這男子身份不同尋常,卻不知如何稱呼,便叫了一聲「先生」,
陳老爺不禁哈哈大笑,向來嚴肅的陳玄感也忍俊不禁,夫人抿著嘴笑了一會兒道:「寧安,不必拘束,坐下來說話,沫兒,給寧安斟一杯茶」,
「是」,
沫兒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論身份比寧安要高一截,本不應她給寧安斟茶的,但今天不同,夫人要格外施恩,所以才讓沫兒親自給他斟茶。
按說以寧安的身份是沒資格坐在這客廳里的,但夫人既然讓他坐他便坦然的坐了,也坦然的受了沫兒的茶。
「寧安,三少爺的書讀到哪裡了?」,夫人先與他說些家常話。
寧安道:「讀到《經略書典》第二卷了,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那一篇」,
「夫子的功課有按時做嗎?」,
「少爺每晚酉時前都能做完功課」,
夫人笑了:「你記得倒清楚」,
「寧安是少爺的伴讀,這些都是應該的」,
夫人笑意愈深,轉過頭來到:「小叔,你看這孩子如何?」,
陳玄感頷首道:「丰神秀骨,心思內斂,雖不是什麼驚艷之才,但若肯下功夫也能小有造詣」,
陳老爺撫著短須道:「這麼說,寧安可以和元禮一起拜入青鋒派了?」,
陳玄感沒有立刻回答他,他轉而看向寧安道:「你是楊散人的外甥?」,
「楊散人?」,
「楊覆」,
「他...是我舅舅」,
寧安心思微動,聽起來,自己的舅舅至少應是有點名氣的。
陳玄感點了點頭,看向陳老爺道:「我與楊散人一同來的,楊散人和我說過有個外甥,想要帶去青鋒派一同修行,便是他了」,
陳老爺聞言不禁大笑道:「這可趕一塊去了,我本就看寧安不錯,想選他和元禮一起拜入青鋒派,又有楊散人這層關係,可不是天意嗎?」,
夫人嗔怪道:「你們只顧自說自話,也不問問寧安是不是願意」,
陳老爺點頭笑道:「看我,得意忘形了,寧安,你意下如何?」,
寧安道:「我會和少爺一起去青鋒派」,
他沒有說願意,臉上也沒什麼喜樂,這不過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定而已。
陳老爺卻沒看出他有什麼心思,摸著短須笑道:「好,好,你如此明白事理,我決不虧待你」,
拍了拍手,下人從帘子後面端了一個盤子進來,盤子上放著一隻一袋錢;陳老爺起身親自把這一袋錢拿給寧安,笑道:「這二十六兩銀子你拿去,另有一筆錢明日送到你娘那裡去,知道你孝順,這些年你們娘兩對陳家盡心儘力,這是你們應得的」,
「謝謝老爺,謝謝夫人」,
「去吧,明日不用陪元禮讀書,後日一早來此,和元禮,陳月一起去青鋒派」,
陳月...寧安心中一動,卻不能多說什麼,答了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寧安一走廳里的三人就都斂去了笑意,陳老爺站起身背著手,臉上一派肅穆;讓陳元禮拜入青鋒派是他一早就定下來的,陳家三個兒子,長子是要承接自己這個位置的,不能讓他冒險,次子和三子只能送到外頭學藝,若是能和陳玄感這般拼出一條路來陳家便多了一個靠山,要是不幸早夭就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少一個人也少一樁內訌,多少年來陳家就是用如此手段代代相傳,也代代保持繁盛和血性的。
陳月和寧安也是一開始就定下的,陳月聰明伶俐,心思細膩,照顧元禮的生活起居應是無虞,寧安聰慧忠心,文武雙全,可以當做元禮的左膀右臂,不管是在危險重重的路上還是殘酷的青鋒派寧安都能幫襯一把;自己這個做父親的考慮的不可謂不周全了,日後元禮縱然心中有所積怨,體會到自己的這番心思想必也不至於記恨自己。
可謀劃了這麼多他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畢竟,一旦出了這魚羊鎮元禮要面對的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玄感,外頭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給我交個底吧」,良久,陳老爺道。
楊玄感道:「屍橫遍野,流血漂櫓;妖魔橫行,邪穢叢生......劫界早已是修羅地獄」,
陳老爺嘆道:「這麼多年了,就沒有一點改變嗎?」,
「每天都在改變,每一天都比以往更差,更絕望」,
「那些赫赫有名的大高手、大宗派就不能做點什麼?三家四派這麼大的本事,這麼大的名聲」,
「三家四派僅能自保而已,如果不是有鎮派之寶護持著什麼三家四派早就被趕殺殆盡了,至於什麼絕世高手,後起之秀,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劫界的修士不過是一群活在黑暗裡苦苦求生的可憐蟲而已,誰都不例外」,
陳老爺和夫人不禁搖頭嘆息。
陳玄感道:「你們不用擔心元禮,青鋒派人丁凋零,對此次招選格外看中,我和楊散人親自下山處理此事,自會將這批弟子安全送到青鋒派,至於血月之禍,我們都儘力躲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