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黑色三分鐘

「義大利在哪？」

「歐洲啊。」沈莫然回答的理所當然。

「廢話，誰不知道啊！」

老李沒好氣道。

一旁的老周呵呵一笑，呷了一口啤酒，吃一口烤羊肉串。

「今晚戰勝卡達的話，國足明年就能去義大利了吧？」

沈莫然點點頭。

義大利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一共分兩個階段，小組賽，以及最後的6強賽。

6個小組第一晉級6強賽，6強賽最後前2名晉級義大利世界盃。

中國隊在小組賽6場球，5勝1負，力壓伊朗，拿到小組第一，晉級6強賽。

現在6強賽打到最後一輪，只要戰勝卡達，國足就能去義大利，第一次踏上世界盃的賽場。

三人在院子里擼著串，喝著啤酒，聽著收音機。

京城10月底的天，到了晚上寒氣襲人。

但是聽球的熱情根本擋不住三人。

忽然，沈莫然站起來，打了個寒噤。

「我吃不消了，回屋拿軍大衣去，你們耳朵別關上，別錯過任何細節，回頭告訴我。」

「你耳朵會自動關上啊？」老李調侃道。

噗！

「快去吧。」老周擺擺手，就像趕鴨子一樣。

三人住一個大雜院，那年代，這是普通老百姓最具生活氣息的居住環境。

推開門。

屋內暖呼呼的。

沈莫然先摸了摸一歲大的兒子，沒想到這一動靜，驚醒了妻子關月月。

「怎麼樣了？贏了嗎？」

關月月知道丈夫是球迷，要是輸了，他準會難受一個星期的。

「還沒完呢，院子里好冷，我回屋拿大衣。」

「要是有台黑白電視就好了。」

沈莫然摸了摸妻子的腦袋，「會有的！麵包會有的！」

撲哧。

沈莫然看著熟睡中的兒子。

「我的兒子，小沈浪，快快長大，爸爸一定賺錢送你去踢球。」

三步並作兩步。

回到院子里，哈口氣，搓了搓手。

「怎麼樣？怎麼樣？」

「還是……1比0。」

沈莫然拍了拍胸口，「老李，你說話能不能別喘大氣，嚇死我了。」

「不喘氣我活的了嗎？」

院中三人，沈莫然最年輕，31歲，其餘兩位都40以上了。

圍著收音機一坐，快90分鐘了，老周和老李有點吃不消。

「應該穩了，你們二位去活動一下吧。」

「算了，再擼幾串，把這啤酒喝了。」

三人繼續圍著收音機。

「比賽到了最後階段了。」

「世界盃，我們來了。」

就在此時，只聽收音機里傳來哎呀一聲。

「怎麼了？」老李被驚著了。

「卡達進球了！」

三人臉色比周圍的空氣更冷。

「艹！！」

「沒事，還有時間。」沈莫然咬著指甲。

很快，收音機里又傳來一聲哎呀。

老李是急脾氣，拍了拍收音機，「這孫子哎呀個屁啊，到底是誰進了？」

這時收音機里斷斷續續傳來一陣播報——「中國隊最後三分鐘被卡達逆轉。」

言下之意是，中國隊和1990年義大利世界盃徹底說再見了。

關掉收音機，偌大的院子里死一樣寂靜，風劃過樹葉，發出簌簌聲。

老李什麼都沒說，站起來，把啤酒瓶裝進塑料袋。

「啤酒瓶是壓了押金的，我去退了。」

老周收拾剩下的烤串。

半小時之後，只剩下沈莫然一個人呆坐著。

仔細聽，能聽到院子里有人小聲抽泣。

「不甘心啊！」

「不甘心！！」

「這幫孫子，老子要是晚出生10年，我自己上了。」

沈莫然越說越傷心。

*******

第二天，一大早，屋子裡飄蕩著油條和豆漿的香氣。

沈莫然抱著自己的兒子。

關月月蒸好了饅頭端上來。

「昨晚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啊？」

沈莫然從不在妻子面前哭，再大的困難，他都獨自一人承受。

「贏了……一半。」

關月月一拍桌子。

「你當我傻啊，體育比賽有贏一半的嗎？」

沈莫然呵呵一樂。

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什麼意思？」

「你信不信，以後中國足球就看我兒子的。」

噗。

「你就吹吧。」

沈莫然掰了一段油條塞進兒子沈浪的嘴裡。

「兒子，爸爸一定會送你去踢球的，好不好？」

忽然，沈浪點了點頭。

這可把沈莫然樂壞了。

「他答應了。」

關月月呵呵一笑。

「一歲大的孩子懂啥啊。」

「我能感覺到。」

看著兒子天真的笑容，沈莫然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

兒子！

爸爸一定送你去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