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柳興受傷
柳瑛身上有傷,便和王氏坐在馬車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柳瑛從小跟在柳興身邊,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口齒自然伶俐,不時的誇讚王氏美貌,哄的王氏心花怒放,不覺間兩人的距離縮小了許多。
柳瑛道:「王娘子,你生的這般美貌,想來一定很得寵,要不然王員外怎肯千金博一笑,捨得花這麼大價錢雇我爹爹保護你回家探親!」
王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強顏歡笑道:「嗨!妹子你真會說話,奴家再美貌,也已經年過三十人老珠黃了,比不的你豆蔻年華,情郎陪伴!」
柳瑛不由得一怔,道:「姐姐你說什麼,妹妹不懂!」
婦人聽了,抬手用衣袖掩面「咯咯」的笑了起來,調侃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和我做在馬車裡說話,卻不時的掀起車簾偷開情郎。姐姐我是過來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說實話,我真有點嫉妒你,不僅生的美貌,家境又好,還能遇到這麼多......」
王氏話剛說出一半,忽然意識的不對,忽然閉口不言。
「這麼多什麼?」
柳瑛還欲追問,忽然聽見柳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輪子盤頭!」忙掀開帘子看時,只見前面的道路上撒了一地的鐵蒺藜,心裡便知道遇到狀況。
只見柳興目視前方,高聲道:「線上的朋友,請現身吧!」
果然,不一會兒,從四面湧出許多人來,大約三十四人之眾。
柳興見一個為首模樣的人肩扛一柄長槍,領著一夥之間持刀的眾匪徒漸漸逼近,仰臉問道:「吃的誰家的飯?」
柳興在馬上躬手作揖,答道:「吃的朋友的飯。」
強盜又問:「穿的誰家的衣?」
柳興再答:「穿的朋友的衣。」
兩人依照規矩對了兩句切口,正所謂盜亦有道,因為沒有人攔路搶劫,就不會有鏢局,所以鏢師們的衣食都是強盜朋友「賞」的。
鏢局方面一切客客氣氣按「規矩」來,強盜也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殺過去。雙方一套關係,或者是同鄉,或者各自門派間有瓜葛,沒準兒就互道一聲誤會,就交上了朋友。即使萬不得已,鏢師和強盜動上了手,雙方也都留有餘地,不會拼個你死我活。
大家吃的都是江湖飯,低頭不見抬頭見,一旦打個頭破血流,結下了梁子,以後就不好見面了。如果綠林朋友給面子,肯讓出一條路,那以後這些強盜到了鏢局的地頭上,鏢局也要予以招待和幫助。
那土匪又道:「俺也不為難你,聽說你車裡有個櫻桃子(女)長得甚是好看,俺正好缺個壓寨夫人,你將她與俺,俺就此敞開條道放你過去。」
婦人在車裡聽土匪要劫她她做壓寨夫人,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瑟瑟發抖,柳瑛見狀忙握住婦人雙手,安慰她不要害怕,婦人看了柳瑛一眼,心裡十分感激。
柳興聞言心下驚悚,忙道:「哪裡有什麼櫻桃子,車裡是王家府里的老安人回鄉省親,並無別的女眷!」
那土匪冷笑道:「你哄誰呢?山下那間悅來客棧是俺安插的眼線,你們昨晚入住時一女四男,女的長的甚是標緻!俺打聽的一清二楚。實相的,趕緊交出來,否則休怪俺不留情面!」
原來柳瑛出門,化了偽裝,昨夜事出突然,客棧里的人大多並未看清,所以土匪才認定馬車裡只有王氏婦人一個女子。
柳興聽了,心裡雖然略為寬慰,但也不能就此將婦人交給土匪,砸了自家招牌。便道:「朋友聽真,我乃線上朋友,你是綠林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都是一家。」
那強盜回一句:「不是一家。」
柳興耐著性子,說:「五百年前俱是不分,是朋友吃肉,別吃骨頭,吃骨頭著別後悔。有掛住池,拉杆靠山的埝上有朋友,不必風擺草動,能可遠采,不可近尋,埝上朋友聽真,你若不仁,別說我不義,是朋友順風颳去。」
強盜問:「你靠的哪座山?」
柳興答道:「我靠四大名山。」
強盜又問:「何為四大名山?」
鏢師答:「朋友義氣為金山、銀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相會如到梁山。」
那強盜聞言「呵呵」冷笑,說:「自古道『男子無妻財無主』,既然你看我重如泰山,這個忙你不可不幫!」
柳興見好話說盡,對方依然不依不饒,心裡也沒轍了,在馬上拱了拱手,昂然道:「職責是在,恕難從命!想要人,除非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那土匪道:「好,老子手上百十條人命,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想過去,先問問我手裡的這桿槍答不答應!」
柳興見那土匪的槍長六尺左右,槍頭長約尺許,兩刃向上,槍頭兩側有鉤鐮狀的鐵叉,槍頭下面夾裝著兩支黑黝黝的圓形長筒,顯得十分怪異。
柳興道:「既然朋友想要考究武藝,那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口中說著,從馬鞍處取出一對四尺長的雙鐧,便欲翻身下馬。
戎志武忙道:「總鏢頭,不如讓我來會會這位道上的朋友。」
柳興看了看四周,黑壓壓的一片匪徒將幾人包圍在核心,心裡牽挂柳瑛和王氏的安危,說道:「不用,我縱然武功不濟,也能自保,拖延一會。呆會若是情況有變,還得麻煩你掩護馬車突圍。」
戎志武看了看馬車,點了點頭,不再阻攔。
柳興提著雙鐧,兩人相距丈遠,站定,柳興道:「柳某人學藝不精,請朋友多指教!」
那土匪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呆會命喪黃泉,你可不要後悔!」
「多謝提醒,請!」柳興說完,舉起雙鐧,立了個門戶,站定。
那土匪大喝一聲,挺槍便向柳興刺來,柳興不待槍近身,右手揮出,使鐧砸向槍頭。那土匪見鐧掃來,肩膀一晃,又使出了一招狂風擺柳,盪開柳興的銅鐧,緊接著手臂往前一送,使出一招夜叉探海,對著柳興胸前猛扎。
兵器譜雲「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那土匪連連猛攻,不過是仗著兵器長大,只攻不守的緣故。
柳興揮動雙臂,運鐧如風,或壓或挑,摟、旋、劈、刺,結合步法,一點點向那土匪靠近,但見場中,鐧如狂風,槍如毒龍,寒星點點,銀光皪皪,兩人翻翻滾滾,眨眼間便交手了二十三個回合。眾匪徒看的興起,齊聲吆喝,喧囂不絕。
鬥了三十四個回合后,柳興已離土匪身畔不滿三尺,那土匪長槍揮動時,攻勢已大不如前,劣勢頓顯;雙方此消彼長,那土匪幾次後退騰挪不僅沒能拉開距離,反倒被柳興抵瑕陷厄,打的捉襟見肘。
一不留神,背上便挨了一鐧,頓時打得他脊骨欲斷,腳下站立不定,蹌蹌踉踉向前奔出四五步,方穩住身形。
柳興收鐧在手,雙手抱拳向那土匪唱諾道:「承讓,承讓!」
那土匪吸了口氣,緩解背上的疼痛,臉上陰晴不定。惡狠狠的盯著柳興道:「再來!」口中說時,人已踏步挺槍向柳興扎來。
柳興見狀,忙將一柄銅鐧交到右手,復立門戶站定。兩人相距丈遠時,忽然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頓時火光飛出,向柳興射來。
兩人相距不過三尺,戎志武想要來救已是不及,疾忙叫道:「總鏢頭小心!」
原來這土匪使用的不是尋常武器,而是軍隊中所用的「梨花槍」,又稱「飛火槍」,槍頭下的鐵筒中裝著柳炭、鐵滓、鐵蒺藜、磁末、硫黃(硝石)、砒霜之屬。敵人交戰時,可先發射火焰燒灼敵兵,再用槍頭刺殺。噴射出的毒焰可達幾丈遠,殺傷力非常強悍。
這種火器在南宋時非常盛行。兩短刃向下可作鐮用,具有燒、刺、叉、鉤等作用。南宋有位武將,名叫「李全」,據說他曾憑藉一桿梨花槍稱雄山東,被公認為「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
那土匪不知從何處尋來,憑此武器,在此拉幫結派,佔山為王,不知殺害了多少人命。柳興不防,被毒硝擊中胸口,嵌入肉里,頓時胸前鮮血染紅一片,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