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她依舊平靜如斯
赫連霸天朦朧著雙眼,似乎看到了那個每一個深夜都會見到的噩夢。立刻爬坐起來,驚慌失措的躲到了角落裡,「赫連弘燁寡人乃你父皇,你意欲何為?」此刻真正看到了他的老態龍鍾,不僅讓人心下悵然。
赫連弘燁帶著付清明後退幾步,撩起下衫跪下去,「父皇,兒臣不知到底哪裡讓您如此驚慌。」
赫連霸天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過神來,臉色抑鬱,帶著鐵青之色。「來人!」過了好久都不見人影,赫連霸天怒然。「你要行叛逆之罪?」眼睛宛若銅鈴,很是駭然。
「父皇,兒臣不敢。」瞧著乖乖跪在那裡的赫連弘燁,付清明心裡說不出的窒息。
赫連霸天從床榻上起身,一身裡衣貼身而合。「寡人的人呢?」
「兒臣不知。」
「你這個逆子,當初寡人就不該心軟留下你。」赫連霸天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可是父皇還是將兒臣養大,可見父皇心裡還是有兒臣的。」赫連弘燁就像一個爭寵的孩子。
赫連霸天閉了閉眼,「你身上的貴氣,旁人也許看不到,但是寡人可以看見。寡人不止一次的夢見你在戰場上殺了寡人,那是每一位君王會預見自己的未來。」
「所以父皇不喜歡兒臣,以至於要置兒臣於死地。竟是因為一個夢?父皇,兒臣怎麼就無法相信呢?」赫連弘燁一臉苦笑,「兄弟十六個,每一個有能力的皇子,哪一個不是被父皇打壓的失去了活的慾望。難不成父皇不僅夢見了兒臣一人?」微微抬起頭,瞟了一眼過去,那眼神讓赫連霸天羞愧,惱羞成怒之下給了他一巴掌。
「混賬,寡人還是帝王,你竟敢頂撞寡人,當死罪!」
「那兒臣問一句,為何父皇要殺了大皇兄,為何要滅殺兒臣,為何連三哥您都不放過,其他皇兄父皇可曾真心待過,十六弟呢?父皇,倘若這個位子當真如此重要,父皇何苦要生這麼多的兒子,豈不是將自己當做了笑話!」嗤之以鼻,哪怕如此還是依舊跪在地上。
「君永遠都是君,你知道什麼。」
「那父皇可否告知兒臣,父皇想要什麼?」
「天下!將赫連傳承下去的天下!你可懂?原本宇兒是不用死的,可是偏偏是你害了他,倘若不是你喜歡付家那丫頭,寡人亦不會行如此決絕之路。寡人乃帝王,當不得婦人之仁,不在其位,當不得其位的遠謀深慮。你既是不想得到這天下,又何苦一直追著朝廷不放,說到底還是你的心沒有完全放下。」
「碩哥出事,我豈能我棄之不理?」赫連弘燁據理力爭。
「哦?呵,當真如此?」赫連霸天表示懷疑,「倘若你真的有心,應該徹底隱居起來,而不是讓你的舊部知道你活著的事情。」
赫連弘燁眼睛瞬間瞪大,赫連霸天揚起頭呵呵笑了起來。「赫連弘燁你是我與她的兒子我也能不知你心裡的想法……」
赫連弘燁突然站起來,他似乎明白了,「希望父皇說話算話!」
「你明白就好,」
「倘若有朝一日父皇沒有遵守今日承諾,我赫連弘燁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敢威脅寡人的,普天之下只有你一個,不過寡人放過你。」
赫連弘燁袖子下攥緊了拳頭,赫連霸天冷冷的看著他帶著付清明離去,露出燦爛的笑容。他,赫連弘燁身上的紫氣消失了,真的消失了。真的消失了,「碩兒~」
赫連霸天顧不得其他,竟然就這樣衣衫不整的跑出了太宸宮,一路狂奔到聖寧宮。「聖上?」當值的宮人紛紛跪下去,表現出驚詫的模樣,卻不敢抬頭,怕窺伺了聖上的龍體。
一路只留了下了他的背影,闖進大殿,樊蘊被驚起,「聖上?」
「噓~」赫連霸天小聲搖搖頭,「碩兒可是睡了?」
樊蘊連忙起身,「早睡下了,夜深了聖上怎麼突然……」說了一會兒話,方才察覺赫連霸天的失態,連忙讓人關上門,將他帶進內屋。
「可是要給您帶幾件衣衫過來?」樊蘊走到他跟前,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因為奔跑出了不少汗,一邊說著一邊帶他走進了裡面小小的隔間,赫連碩便睡在那裡。
遠遠的,隔著屏障都能看到那耀眼的光暈。赫連霸天忍不住屏住呼吸,加快腳步穿過屏障,越是靠近,越是心下興奮不已。撩開窗幔,赫連碩被一摸紫氣包裹著,瑩瑩滋潤著他。赫連霸天終於鬆了一口氣,對著跟上來的樊蘊說道,「今日我便歇在這裡了,你早些回去睡吧。」
樊蘊矮了矮身子,「是,聖上。」樊氏又帶著人,匆匆離開了,赫連霸天一併將守夜的人給攆走了。靠著赫連碩躺了下去,赫連碩被他吵醒,朦朧著睜開眼睛,模糊間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揉了揉眼睛,試探性的叫到,「皇爺爺?」
「嗯,睡吧。」赫連霸天輕輕說道。
赫連碩瞬間來了精神,「天亮了嗎?」疑惑的看向外面,因為在裡面不好直接跨過去掀開窗幔,只得彆扭的抻著脖子看著外面。
赫連霸天伸手將他按回去,「還晚著呢,皇爺爺想你了,過來瞧一瞧。」
「哦,」輕聲答應著,又躺了下去。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皇爺爺也躺下吧。」
「好,」赫連霸天微微笑著躺了下去,身邊的小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幾分,乖巧的睡著。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直到身邊的小人傳來微微均勻的呼吸,他才起身。
看了又看,方才心滿意足得回到了主卧。經過他的一番折騰,樊氏徹底沒了睡意,正躺在那裡數著星星。突然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可是聖上起身了?」
「是我,」身旁的人自覺退了出去,赫連霸天撩開帘子走了進來。
「聖上?」樊蘊還是有些驚詫。
「如今大局已定。」赫連霸天只是說了一句,樊氏整個人定在了那裡,震驚到一時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開心嗎?」一個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邊,樊蘊瞬間回過神來,臉上沾染了紅潤。快速退後幾步,躲開他突如其來的溫柔。
已經太久沒有這般親昵的動作了,樊蘊只覺得難以忍受。低下身子,「聖上~」
赫連霸天居高臨下看著她的謹慎,眼裡帶著慍怒。「蘊蘊,」樊蘊低垂的頭顱眼睛瞬間驚詫的不得了,沒由得突然一陣噁心湧上心動,強自壓了下去。「聖上,臣妾惶恐。」
赫連霸天一愣,不明所以,「蘊蘊何時跟我如此生疏了?」
樊蘊知道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對不起,臣妾只是有些睡糊塗了,竟,竟……」
「你變了,」赫連霸天聲音冷了幾分。
樊蘊連忙搖搖頭,「臣妾不敢。」連忙跪下去,好好的氣氛就這樣被她給破壞了。
赫連霸天有些惱怒,「你可知寡人等今天等了多久,當初是你親自跟我說,要雨露均沾方才能穩固後宮,才能將朝廷穩住。是你將寡人一步一步推到了旁人懷裡,如今一切寡人都做到了,你怎麼突然不理我了呢?」明明一開始是她提的建議。
「聖上息怒,臣妾不敢,只是夜深了,臣妾睡得有些糊塗。怎敢對聖上有意見。」連忙跪爬過去,摟著他的大腿。「聖上,你可真的生氣了,別啊,睡覺吧,臣妾困了。」
赫連霸天心下無奈將她扶起來,「睡覺了。」樊氏服侍他就寢。
兩人躺在床上,手握著手,樊蘊心裡膈應的很,卻又不敢抽回手。赫連霸天絮絮叨叨的說著,「我答應你的全都走到了,以後我便能永遠都跟你在一起了。」
樊蘊只是聽著,沒有回應,赫連霸天翻了個身,面對著她,「你怎麼不說話,可是還在吃味?」
「臣妾不敢,聖上,臣妾困了。」
赫連霸天摟著她的肩膀,「好,我不打擾你了。睡吧,」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就像剛開始成親那會兒,他愛極了她,不顧一切頭破血流也要將她娶回來。娶進府里,寵愛愛著,他想著哪怕是個人,總會有被暖化的那一天。只是他低估了她心中的江湖以及江湖的他。直到頭破血流方才醒悟,哪怕兩人之間有了孩子,她的心依舊沒有被溫暖。所以他才會一個又一個的寵幸其他女子,他又是精通權謀的,擅長利用一切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一步一步終於靠近了這個位子,父皇說他不是帝王的料子。他偏要做成功,親手殺了那些所有可能有危險的存在,從那人手裡奪得桂冠。他以為她會多看自己一眼,他利用他們唯一的孩子來做賭注。可是他輸得一敗塗地,她的心裡竟是連宇兒的一絲位置都沒有。他原本要放棄的,可是如今碩兒竟然走進了她的心裡。終於有人能夠替自己解開她的心扉,他自然是要讓她開心的。他將皇位送給她在乎的人可好……
赫連霸天撫摸著她的耳垂,輕聲低喃道,「蘊蘊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沒有寡人,哪怕是宇兒你也從未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終於我赫連家的人有一個走進了你的心裡,我便是摘星星摘月亮也要將他養成天下最尊貴的。這樣你永遠都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子,那時我也算是安心了。」
「聖上慎言。」樊蘊閉著眼睛緩緩開口,她沒有因為聽到他的承諾而激動,一切都是那麼可以猜測的到的平靜。
「唉,罷了。我早應該知道的。」赫連霸天放棄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