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
那太監的聲音在漆黑又空曠的大道上顯得尤為刺耳,沈眠一時也愣住了,他腦袋一片空白,忘了要跟楚雲昭解釋,只能獃獃的看著不遠處轎攆上的楚遲硯。
楚遲硯臉上神色淡淡,暫時看不出什麼喜怒,但沈眠覺得他是生氣的,只是他不知道,本應該還在參加祭祀的楚遲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早就發現了,還是偶然的?
三人一時都沒有說話,一直等到楚遲硯走到面前來。
空氣彷彿都被壓制了,楚遲硯的視線一直看著沈眠,沈眠也不敢移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害怕。
他對楚遲硯一直都是有恐懼的。
手心已經浸出了汗水,甚至還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
相比於沈眠的緊張,楚遲硯有些過於愜意了,他就像只是路過一般,也不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了沈眠面前,打量了一眼后伸出手,沈眠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
就那一步,楚遲硯的神色立馬冷了下來。
「我……」沈眠想挽救什麼,但他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楚遲硯捏住他的下巴:「躲什麼?」
沈眠搖頭:「沒有,沒有躲,我就是沒站穩。」
楚遲硯感受著指下細膩的皮膚,道:「陛下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嗯?」
他的力氣很大,大到沈眠都覺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捏碎了,他本來就怕疼,現在加上恐懼,很快眼眶就泛紅了。
「疼……」
楚遲硯無動於衷,冷道:「說話。」
「別告訴我你穿這一身,走到這裡,只是為了好玩。」
「要是不能說出讓我滿意的理由。」他靠近沈眠的耳廓,低聲道:「我就當著他們的面——gan你。」
沈眠一抖,有些求饒和不敢置信般的看著楚遲硯。
實際心裡已經炸了,媽的這喪心病狂的狗男人!要果就自己果,他可沒有果體的習慣!
楚遲硯的眸中隱隱有些怒火,下手也一點都不顧及輕重,沈眠這樣看他,讓他心裡多了一絲快意。
陸准皺眉,手中的劍慢慢握緊了,他又是何等耳力,別人聽不到,不代表他也聽不到,雖然不是楚遲硯的對手,但如果以命相搏……
「四哥!」楚雲昭突然開口:「你誤會了!」
沈眠轉過頭看著他,不知道楚雲昭要說什麼。
「你住口。」楚遲硯瞥了楚雲昭一眼:「我要聽他自己說。你也逃不掉。」
楚雲昭一時噤聲,剛才鼓起勇氣建立起的心理防線很快崩塌,他也害怕。
沈眠沒辦法,鑽心的疼痛也比不上想要保命,他也怕楚遲硯說到做到,畢竟在這狗比眼裡就沒有羞恥二字。更何況還有陸准,他不能害了他,剎那間,腦中電光火石碰撞,他道:「我只是……想、想出去放河燈……不是要、要跑。」
「放河燈?」楚遲硯顯然不信:「是嗎?」
沈眠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哽咽道:「當然是真的了,是你讓我解釋的,說了又不相信我,你不講道理,我、我好疼啊……」
他的哭訴沒有得到楚遲硯的心軟,但到底還是放輕了力道。
「對啊,」楚雲昭趕緊上前,舉了舉手裡的荷花燈:「我和眠眠早就約好了的,但你看他看得這麼緊,肯定不會同意,我們才想了這樣一個辦法,然後讓我師父一路護送我們出去。」
楚遲硯看了一眼荷花燈,放了沈眠:「為什麼不跟我說?」
沈眠心裡有一瞬間的錯愕,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我想去給父皇和母後放燈的,但他們又不是大周的人,我怕你不答應我,但我又實在想去,才、才這樣的,不是故意要騙你……」
他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微微鬆動,眼睛都哭紅了,看得楚雲昭也想哭。
他還是第一次說謊騙四哥呢,嚇死人了。
楚遲硯看了沈眠一會兒,然後道:「倒是我錯怪你了。」
沈眠鬆了口氣,抽泣道:「那當然了。」
但楚遲硯卻又接著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終究是騙了我。」
沈眠:「……」
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楚遲硯抽出了身側侍衛的一把刀,然後直直就朝陸准刺去!
陸准手一動,不過忍住了,站在原地受了楚遲硯一劍。
楚遲硯拿劍刺得就是他的肩膀,陸准單膝跪地,又變了個聲音:「陛下恕罪。」
沈眠被嚇壞了,沖了過去:「你、你不要殺他……」
楚遲硯還沒說什麼,一個人的聲音更大:「師父!」楚雲昭大哭:「四哥,你不要殺我師父,是我讓他帶我們出去的,我師父太負責了,這又不是他的錯,你要殺就殺我吧嗚嗚……」
楚遲硯:「師父沒了可以再找。」
楚雲昭搖頭:「不,我就要這一個!」
楚遲硯看了看楚雲昭,手裡的劍卻又朝著陸準的肩膀轉了幾圈,陸准悶聲忍受,沈眠看著心痛不已。
他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了,是他害的陸准這個樣子的。
一時間,沈眠都有些動搖了,書裡面的小皇帝都沒有跑,陸准在大周得到重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真的該跑嗎?
還好陸准戴了面具,他敢保證,要是楚遲硯知道這還是陸准,肯定不會留他性命的。
他不敢求情,如果他求情的話,楚遲硯反而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你和一個人很像。」楚遲硯突然道:「他叫陸准,以前我刺他的時候,他也像你一樣不吭聲。」
「周和,你要是就這麼安分的做九殿下的師父,應該能活的久些,要是有什麼別的心思,你自己知道後果。」
「做什麼事之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
沈眠被他說的雲里霧裡,楚雲昭也是,不過楚雲昭道:「我師父能保護好我們的!」
楚遲硯沒理他:「自己回去禁足三個月。」
說完這句話,他哐當一聲丟了劍。
拉著沈眠就往回走。
沈眠一步三回頭,想看看陸準的傷勢。
「還看?你想讓他死?」
沈眠立馬轉過去小聲道:「不看了。」
陸准咳了兩聲,他覺得楚遲硯已經知道了什麼,但為什麼不拆穿他?
還是只是湊巧提醒?
他不知道。
雖然他在大越帶兵打仗多年,但論起玩兒心計,他承認比不過楚遲硯。
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點濕意,楚雲昭哭得很傷心,眼睛淚汪汪的:「師父你怎麼樣了,會不會死啊嗚嗚……嗝!」
不知道該說他天真還是傻,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什麼都沒問,陸准有些心軟,幫他擦了擦眼淚,笑了笑:「我沒事。」
-
楚遲硯的轎攆很寬,坐兩個人綽綽有餘。
但沈眠就像如坐針氈似的,一邊擔心的陸准,一邊擔心自己。
楚遲硯上來之後也沒再跟他說過話,他也不知道這狗逼心裡是怎麼打算的。
他試著開口:「那個……你、你怎麼出來了啊?祭祀做完了嗎?」
聞言,楚遲硯偏頭看他,冷冷的,沈眠很心虛,剛想把頭低下去,就被他一把抓住頭髮,狠狠地吻住了。
「唔……」
沈眠掙扎不開,楚遲硯抓他頭髮的手也很用力,扯得他頭皮都疼。
而且這狗比的吻一向霸道又猛烈,他覺得他舌頭都有些隱隱發麻了。
抬轎的宮人全都低著頭,即便知道上面在發生什麼,也不敢抬頭起來看。
最後沈眠真的撐不住了,用力推搡著楚遲硯的胸口,才讓他停了下來。
沈眠被吻得滿臉通紅,雙眸含水,一副春色無邊。
「沈眠。」楚遲硯的聲音有些沙啞,臉上有些戾氣:「我不是傻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忍了你多少次。」
沈眠心想,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但這狗逼該乾的事兒,一件都沒少干。
「我說過沒有耐心,但你卻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我。」他冷冷的:「早知道你這麼想死,在大越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
沈眠不知道楚遲硯這話的意思,只是提到要殺他,多半不是什麼好事。
他只感覺脊背發涼。
「你要殺了我嗎?」
「你想死嗎?」
沈眠搖頭。
「那就乖點。」楚遲硯湊過去吻了吻沈眠的長睫:「今天是你犯了錯,自己想好該怎麼哄我,不然就要接受懲罰。」
「……」
楚遲硯:「對於這件事情,我不會心軟。」
-
楚遲硯將沈眠帶到了護城河邊。
是比冷宮還要偏的一處地方。
沈眠不知道楚遲硯帶他來這裡幹什麼,陰森森的,有幾盞燈也挺嚇人的。
「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啊?」他過去攥著楚遲硯的袖子。
楚遲硯:「你不是想放河燈?」
沈眠:「?」
楚遲硯拉著他在河邊蹲下,宮人們鬆了四五盞燈上來。
中元節有放水燈給死者引路的習俗,沈眠當時為了找個理由所以才編了這個。
說到底,他覺得楚雲昭真是太好了,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沒有他的幫忙,沈眠真的懷疑他會活不過今天晚上。
「想給誰放就給誰放吧,我不在意這個。」
沈眠沒想到楚遲硯竟然真的會帶他來放這個東西,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你要說他好,他又殘暴,要說他不好,現在又帶他來放河燈。
其實小皇帝的母后是難產而死的,父皇又是那個樣子,沒什麼好放的。
不過來都來了,他也放了兩盞。
一盞為小皇帝死去的母后,一盞為了死去的小皇帝。
希望他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吧。
「你不放嗎?」沈眠問楚遲硯。
他記得,暴君的母妃好像也是死了的,是瘋了以後被慶帝處以絞刑。
那時楚遲硯可能也就四五歲吧,書里為了解釋暴君殘暴性格的來源,所以讓他從小就見證了不少的血腥畫面。
沈眠突然覺得這是不該問的,他怕楚遲硯生氣。
好在楚遲硯只是淡淡的:「不用。」
「哦。」
兩人就安安靜靜地吹了會兒風,沈眠感到有些冷,也不知道楚遲硯要什麼時候才回去。
「阿嚏!」沒忍住打了一個小噴嚏。
楚遲硯看著他,沈眠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回去了吧。」
楚遲硯:「我要在這裡做。」
沈眠:「!!!」
他不敢相信:「什、什麼?」
楚遲硯:「我說,我要在這裡做,我不喜歡你穿這件衣服。」
卧槽,這麼野的嗎?
「不要。」沈眠站起來就要走,楚遲硯也不攔他:「你要走,可要想好後果。」
沈眠停住腳步,頓了幾秒,道:「一定要在這裡嗎?就不能回去再……」
「不可以。」楚遲硯開始解他的扣子:「誰讓你騙我的?」
沈眠有苦說不出,關在房裡他還覺得有些隱私,真要到了外面,就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他就知道這狗比沒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他試著將手放在楚遲硯的手上阻止,聲音里待著濃濃的不願意:「可是我真的不喜歡在外面,我害怕……」
楚遲硯吻他,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我喜歡就夠了,你只需要容納就行。」
……
沈眠還是哭得多,不過他不敢叫太大聲了,怕有人聽見。
楚遲硯倒是不怕,往死里弄他。
楚遲硯吃了個爽,用衣服將哭嗒嗒的小皇帝包起來抱在懷裡,親了又親:「別哭了,我又沒做什麼。」
「哼。」沈眠全身酸痛,又委屈又憤怒又無力,哭著控訴:「你太討厭了,我都說了不喜歡這樣。」
楚遲硯:「我忍不住,你把我逗開心點,我以後就不這樣。」
沈眠不想再跟楚遲硯說話了,他把臉埋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睡大覺。
一隻又香又軟的小皇帝,楚遲硯抱多久都不嫌手酸。
他早就把宮人都遣得遠遠的,一個人抱著沈眠走了很長一段路。
等回到朝陽宮門口時,一個侍衛沒忍住抬起頭,看了眼沈眠露在外面的腳。
楚遲硯停了下來,那人趕忙收回視線,但也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楚遲硯冷著吩咐道:「挖了他的眼睛,扔去亂葬崗。」
沈眠上了床就自動滾進了最裡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
楚遲硯上來抱住他,沈眠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反應過來他身體裡面還留著東西。
「我要洗澡。」
「不準。」
「楚遲硯!」沈眠推了他一下:「我不舒服,洗個澡怎麼了?!」
「你不是說要我開枝散葉,不洗出來懷孕的幾率大一些。」
沈眠簡直就像在聽笑話一樣:「你瘋了嗎?」
讓他懷孕?
楚遲硯倒不像在開玩笑:「如果你不生,那我也不會有孩子。」
沈眠都快被氣哭了,眼淚要流不流的。
楚遲硯:「你要是想哭,我倒是還有其他辦法,保證讓你哭得更徹底。」
「想哭還是想睡覺?」
沈眠氣鼓鼓,不好再說什麼,倒下生悶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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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六千+,寫到小皇帝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