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再見
翠微搖頭道，「我想過了，先不說如今大勢已經在太後手里，要翻盤不是容易的事。就是真有那麼一天，先廢的也是宮裡頭那個。咱們這個連玉蹀都沒上……就是真有那一天，我也不許。先帝是活活累死的，被人算計死的。我不要咱們少爺也那樣過一輩子。」
郭謙欣喜的是先帝有后，宮裡那個，是太後手頭的玩物，婦人手裡長大的，將來不知生成什麼樣，他並不拿他當先帝之後。
懷裡抱著「少爺」，他又活過來了。有小少爺，他於這人世間就有了一份指望。他盼著像守著先帝那樣守著少爺長大成人。他對先帝曾有的愧疚和遺憾，都可以在小主子身上補回來。
新生的嬰兒，帶給周圍人的是巨大的希望。這種希望，帶著磅礴的生機，它自己無畏無懼的望上攀爬，爬到人心裡，纏住脆弱的心，帶給往後歲月無盡的期冀。
翠微的話，他沒法反駁。酷愛權勢的玉太妃，宮裡歷經劫難后，如今為了兒子卻什麼都不想要了。
這樣也挺好，如果先帝還活著，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主，有玉太妃，有少爺，還有他，親親熱熱一家人，靜好的過著平淡的日子，多好。
「好，夫人說的是，咱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什麼事兒瞧不透？」低頭瞧著襁褓之中軟軟糯糯的胖小子，溫聲道，「咱們吶，就不攙合他們的事嘍，咱們自在的活著，等少爺長大了，奴才帶您到處走走，瞧瞧咱大夏國的風景，讀書寫詩，消消停停過一輩子。」
這才是對一個嬰兒最大的希冀，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生一世無憂無慮。「其實啊，咱們本來就是個閑散王爺，不要那張椅子，活得其實更逍遙自在吶！」
素格瞧著窗邊的小福晉，幾日沒見，瘦的脫了相。
她把新煮的黃米粥端了過來，未及東果身邊，東果瞧也不瞧她，抬手打翻。
「格格，好歹吃一點，身子要緊，這會子糟蹋了，將來……」素格囁嚅著，被東果甩過來兩道冰涼眼刀嚇住了。
她已經能說整句話了，只是有些音還發不了，著急了她便一頭說一頭比劃。
東果也聽聞了藏醫找到的事，對她能說話也不奇怪。她腹中的孩子沒了之後，她才發覺這個世界什麼事都能發生。
「你說，是誰要害我的孩兒？」東果逼視著她。
鄂扎到底沒有告訴她真相。素格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東果嗤一聲，「就是你吧？！」
素格瑟縮一下，這位格格真是火爆脾氣，要真是她暗算的，或者這會子自己已經身首分離了吧。
她強笑，「格格。。別傷心了，就是您這些日子不好好將養。。。。不過是個意外。我在宮裡時，也懂一些飲食保養之法，按著我的法子養一養，再有喜信兒不難。」
東果不信她，「害了我的孩兒，再來下毒害我，這才是你的心思吧？」
素格無奈坐在她面前，喝了一口粥結結巴巴反問道，「我還等你幫-我-殺。。。她呢，我。。。為什麼要殺你？」
東果盯著她喝粥，淚珠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孩子在東果這裡是個心結，她因為孩子帶來的喜悅只延續了短短几個月，這是她嫁給鄂扎后僅有的快樂。
東果接過粥，放在一旁，她吃不下。
「她們都被抓走了，我就知道，一定有人害我。你不用幫他們瞞我。」東果嘴角帶著譏笑，「你也以為我傻？」
素格自然不會以為東果是傻的。反倒是，她極聰明。只是她待人從來都厚道，沒有懷疑人的習慣。否則，身邊侍女的小動作，逃不出她的眼睛。
素格無話，能指使她的侍女下藥的，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她至今沒有懷疑她阿瑪，也是因為她的善良。
素格告辭出來，低頭從廊下穿過去，迎面過來一個人，身後兩個侍衛見他頓足，立時退後兩步站了。
鄂扎瞧見她，似乎緩了一口氣。
兩個人單獨見面，這大概是來喀爾喀后第一次。
鄂扎明亮的眼睛迎著她，「她沒為難你吧？」
素格搖搖頭，她遇到廣祿之後，才知道了惦記一個人的銘心刻骨，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溫水一般。
不過現在再見鄂扎，她心底還是欣慰的，鄂扎是君子，朗朗溫潤，她見了他，心頭也會生出歡喜來。
「什麼話，格格。。。性子天真，為難我也是因為你。」她溫暖的笑著，慢吞吞一字一字說道。鄂扎跟東果更像她的弟弟和弟媳，「她如今身子弱，你多陪陪她，我覺著她現在是心疾，只有你能解。」
鄂扎心裡翻滾起來，他聽說素格來了，匆匆趕了回來，更大的原因是怕素格被刁難。
看著素格站在竹擋透過的光里，小小的臉揚起，眉目安穩，笑容發自心底。他發現自己心機過於深沉了。他以前喜歡素格，不過覺著跟她在一起心底安然，現在才知道，素格就是他少年時的一束光，美好而純粹，他急於靠近她，生怕失去她，就是因為她的光若不在了，這世界就黯淡了。
現在素格就在眼前，他又回到了以前安穩的時光。
他移開目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多一點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你，怎麼樣，怡王待你，，，好嗎？」
他覺得自己該問一聲，一點不覺得唐突。如果不是變故，素格就是他鄂扎一輩子最愛的福晉，是他的女人。
如今他丟掉了她，她的安穩就成了他最大的夙願。
素格微微尷尬了一下，她跟著廣祿來到這裡，無名無份，自己跟廣祿雖然非禮勿為，外面的話她也不是一點不知道。
「王爺待我，，很好。你瞧，我又能，，，說話了。。。」
鄂扎當然知道。尋找藏醫他用了多少力，他是不準備告訴素格的。其實怡王跟他之間，有時候也極微妙。
怡王在旁的事上倒不算難說話，唯有素格，總是他跟自己間忌諱的話題。廣祿心眼兒在素格這裡，著實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