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女人
廣祿這下算聽明白了。因為那大獒天性最記仇,有人便穿了他的衣裳,扮作他去折磨大獒,那大獒可不就記住他的味道了?
「它們不是長著眼睛?」廣祿咬牙道。
老七道,「自然人家也不會那樣傻,打的時候是給大獒們蒙了眼的,那畜生便只記住味道不認人了唄。這法子也不新鮮,我以前聽人說起過,有一家子也是這樣馴獒的,那是沖著仇家,後頭果然把仇家咬的只剩半個身子!您瞧瞧,這可不是仇家才辦的事?!」
素格那邊坐上水,這裡兩個人說的話,一句一句往她耳朵里鑽。越聽越心寒。
「我去過圍場。見過,那幾隻大獒。。。」她憶著那日,「一共有四隻,也不知別的屋還有沒有。。。原來他們那日來,就是為著偷衣裳。。。七爺,只是這衣裳,如何在你的手裡?」
老七一愣,他不敢把杏臻交待出來,杏臻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又要他發誓賭咒,不許將她講出去。
「七爺我這些日子又不是白瞎的,你們忙著,我也忙著,爺自有法子知道。」他自吹自擂道,不過到底心虛,隨意說了幾句便扯開了去,畢竟杏臻怎麼拿到衣裳,又是如何知道這件大陰謀的,他也不清楚。
「問這些幹嘛,快把那九叫來,咱們總得有個應付的法子吧?不然,我現在就帶人去掀了那圍場,讓他再害人。」
廣祿倒淡然許多,叫住了他道,「急什麼,即知道了,還能拿他沒法子?」他更想知道,這事到底是誰的主意?
「指定是勒貝勒,還能有誰?」老七氣沖沖恨道。這草原上,有能力辦成這些事的,除了他不做他想啊。
廣祿點點頭,「這事與他必定有干係。這麼大的事,若是他不知道,也辦不成。可我覺著,他不像縝密的人,這件事來來回回,裡頭多少個算計,心思稍微一點疏漏,不成事還會壞事。」說完,心裡頭忽的冒出一張臉來,模模糊糊,陰險晦暗的站在遠處。
素格跟他如今心意相通,「奴才在圍場時,見到那個餵養的人,倒不像是壞的,不如悄悄的去查查,只怕能問出個什麼來。」
那九來的晚些,立在一旁聽的明明白白。他跟成安查訪這些日子,也有了些眉目,只是線索到了縱火人那裡,就乾乾淨淨的斷了,那幾個人,打那日後就失蹤了,再無痕迹,他們心裡明白,都被滅了口。
廣祿與他對視一下,嘴角微動,那九便拱手而去。
日頭落下去,草原就沒了熱氣來源,凍得透透的,像千年的石頭,踩上去腳生疼。
一隊人馬在夜色里忽隱忽現,馬蹄包了厚厚的布,沒有聲響,只有帶起來的寒風,倏地一閃,如鬼魅出沒。
拿懶在帳子里抱著自己的胳膊,蒙著頭呆坐在地上。女人在一旁哭,哭的嗚嗚的,風從帳篷縫裡擠進來,跟女人的聲音一樣,嗚嗚嗚嗚,吹得人心煩。
家裡只有幾隻羊,窮得連孩子都生不起。自己每天冒著沒命的危險,去給塔拜喂大獒,身上不知被咬過多少傷口。可這敗家女人連幾隻羊都看不住,今天回家,得知女人把羊丟了,他痛打了女人一頓,兩個人餓著肚子,坐在漏風的帳篷里,誰也不想動。
帳篷里黑黢黢的,蠟也點不起,再說,帳篷縫隙太大,沒錢補,點蠟也是浪費。
起風了,草原的夜裡沒風才是怪事。
外頭似乎有動靜,拿懶沒有動。羊也沒了,狼來了他也沒必要挪窩兒,這個家,空蕩蕩的,打劫也不會選他這兒。
偏偏帳篷門被挑了起來,黑暗裡,進來兩個人。
外頭好像還有很多人。
女人往拿懶身邊靠去。她今天趕羊,遇到了大風,羊被吹的沒了蹤影,自己也差點回不來。雖然被拿懶痛毆了一頓,她卻覺著是自己的錯兒。這時覺到危險,她忙貼近拿懶,他是她男人,在他這兒能討到最後的安全。
「你是誰?」拿懶問,想了想,又道,「你們找誰?」
來人拿著馬鞭在屋裡轉了會兒,後頭的人在帳篷里點燃了火把,權當照亮的燈火。
明滅間,拿懶瞧清來人面目,卻不認得。
「你就是給圍場投喂的?叫什麼?」那九開口道。
「我是。軍爺,我家什麼都沒有,這才去圍場幹活。要不,您瞧上什麼就拿去吧,欠貝勒爺的銀子開春我一定想辦法還上。」貝勒爺的利息太高了,他那時要不是為了多買幾隻牛崽子,也不會借。誰知道後來根本還不清了。
那九手一抬,帳外進來兩個人,從拿懶腳邊把女人抓走。
拿懶一見自己女人別抓,慌忙衝過來阻攔,「她是我拿四頭牛換來的,你們不能抓她啊。」
那九擋住他,「不抓也行,你老老實實回我的話。你這幾天喂大獒,拿什麼喂?」
拿懶遲疑了一下,回道,「軍爺,拿了一頭羊喂的。」
那九斜眼瞧他,「怎麼喂的?」
拿懶心裡才明白,那件事果然有古怪,這怕是仇家尋來了。可他不敢說。塔拜的為人,這幾日從他折磨大獒就能看出,要是他說了出去,塔拜會卸了他腦袋當尿壺。
那九聽他支吾,不耐煩了。手下抽出腰刀,提起拿懶女人臟污不堪的皮袍,在她腿上狠狠劃過。
拿懶聽女人尖叫。
女人是他自己瞧上的,那達慕上他騎馬掠走她,兩個人就好上了。成親后,他打也打,罵也罵,心裡還是疼女人的。打的時候也只衝最肥的勾蛋子打,捨不得真打。
這時見女人受罪,那股血腥味兒直衝鼻子,知道來人是動真的,他女人剛病了一場,跟了他后,原先結實飽滿的身子現在瘦弱不堪。
拿懶的臉色變化都落入那九眼裡。
來之前他已經命人問過,拿懶是因為家窮,他的父母替貝勒爺放牧了一輩子,為了阻攔黃狼襲擊馬匹被咬死,勒爾貝隨便賞了幾張爛袍子就打發了,拿懶打小一個人四處乞討長大,那些家底兒湊了點牛羊,娶了女人後,就窮的喝西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