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決定
「那個侍衛如今已經掌了宮裡的防務,說是連多大人也得瞧他的臉子才能進出。」大福晉緩緩的說道。
能掌宮裡防務,那是極大的信任。
這是連太後跟皇帝的命交到了他手裡,多少宮變都起自他們的手,上回,要不是佟六總管,太后也不能順意兒,能這麼快的接了大權。
素格自然是懂得大福晉的意思。太后寵了一個侍衛,也同時得了一個人替自己效力。高位者,沒有多幾雙眼睛替她盯著,依舊會睡不安穩。
外頭突然傳來砰的巨響,大福晉眼皮低垂,只吩咐英子去查看。
屋裡只剩下她們兩個,素格忽然有些警覺,大福晉似乎是有話同她單獨說。
「素丫頭,我明兒要進京去,你可願同我一道?」
素格又是一驚。屋內焚著藏香,幽深且濃烈,她有些不習慣。
大福晉看向屋外的經幡,那是窗外唯一的顏色,在白茫茫里並不鮮艷活泛,反倒更加映襯出滿府的死寂。
她嗎?其實過了白月,開春便近在咫尺。二爺這些日子雖未出門,可顯得比平日更忙,每日跟七爺,還有一些章京們深談,連飯都進的匆匆忙忙。偶爾從案牘里抬頭看她一眼,笑笑,便又沉了回去。
所以,離開這個話題不過是二爺沒有顧得上跟她提及罷了。她心裡知道。
「若你不捨得走,我便在太後跟前再替你遮掩一段時日。」大福晉笑微微的瞧她一眼,年輕女孩子,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便覺得足心足意,壓根兒不想旁的。
可她哪裡知道險惡。
太后的密旨,允了她入京覲見,末了京里來的人特特的囑咐一句,讓她看顧好素格,若開春了沒事,還是回宮裡去,太後娘娘知道她都能說話了,高興極了,現如今先帝去了,宮裡陪太后說話的越發少了。
這話自然粉飾了太后的好意,若是真心替素格好,還不如下道賜婚的旨意,讓兩個人長長久久在一起,才是見真章的好。
如今,明知道倆孩子蜜裡調油一般,非要她帶素格回去,大福晉心裡暗嘆一聲,二爺是真讓人忌憚,宮裡防的緊,她也同樣不放心。
眼見草原一切都回歸了,鄂扎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可二爺在這兒,就是一個變數。
之前有勒爾貝夾著,統瞧不出來,如今除掉了勒爾貝,二爺在草原的任何的動靜,她是報還是不報給太后?
這便是考驗,太后密旨來了兩回,她便知道,二爺終究是太后心頭最大的麻煩。
留二爺在喀爾喀,太后那頭便要擔心他們兩家聯手,二爺有了喀爾喀的兵,打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她呢,跟鄂扎經了這麼多溝壑,剛把喀爾喀攥到手心,心頭滿心知足。其實朝堂那頭的事,跟他們關係不大,她坐擁喀爾喀就夠了。她生在這裡,又不是天天見太后,隔幾年覲見一次也就算了,皇帝見了他們,還要好好撫慰。
朝廷那頭,本不要她操什麼心。可打老簡王走了,她跟兒子熬心熬力到今天,又要夾在太後跟二爺中間,她是深知裡頭厲害的。
替太后盯緊二爺?二爺那份心思,她瞧著就不會小。她盯不住,也不想盯。
所以,勒爾貝的事兒一了,她便請旨覲見。一來新太后那邊要表表心意,二來,朝里的局勢,她得自己親自去看看。
還有第三。
老王爺在朝里有一幫老人手,都是厲害的,這趟去見一見,朝里沒人她就成了瞎子,聾子,上回大變消息就不靈通,太后怎麼上的位,先帝怎的突然就歿了,她要親自打探打探。
素格聽了臉又一紅,大福晉肯維護她,可她也得知道深淺。
這麼說,太后對自己的情形是了如指掌的。其實她也沒打算能瞞多久,之前她橫著一顆心奔廣祿來,也是心裡不放心的緣故,可太後手心裡還捏著她阿瑪呢,她不能為著自己讓阿瑪為難。
闔府幾十口子人,還有弟弟們,她不能不顧忌。太后不是以前的舒蘭了,小皇帝的事,一夜間血流成了河,她可是眉毛都沒皺一下子。
「我跟您回去。」咬咬牙,她吐出一句話。「您別笑話我,當初是愁二爺沒人照顧,是沖著他被流放的意思來的,可您跟小王爺這麼幫他,想來今後在喀爾喀是吃不了虧的,我在這裡沒的耽誤他做事。再有一個,我那會子以為自己活不了了,想著兩個人最後一處,了個心愿。不是不顧我阿瑪他們的生死。」
她當日也為了玉妃跟小皇子的事兒來的,可這個天大秘密,她不敢跟大福晉說。
大福晉倒有些意外,以為這個女孩子是為了跟二爺的情分來的,她倒沒打算真能跟她走。
在太後跟前把素格的事糊弄過去,她也不是不敢擔這個責,勒爾貝死了,她在這個草原的份量就變了,太後跟前兒扯個慌,在二爺這頭就落一個人情,將來總有讓他還的時候。
「你可想好了?要不要跟二爺商議商議?」她揉揉眉頭。
她願意走,還得瞧二爺樂意不樂意。
她在二爺心裡的份量,到底多重,也剛好試一試。
太后拿她做質子,壓二爺低頭,這是極高的一步棋。
素格眼神清涼,「不跟他說了。」聲音微弱卻清晰。「太后再怎麼樣,還要瞧著我阿瑪呢。」
大福晉一個怔愣,原來她不是什麼都不明白,其實心裡頭都知道。
這是個通透的孩子。
在王府陪王妃守靈,用了晚飯後,她才辭了出來。
行在的帳里點了燈,她站在外頭,仰頭是細碎的冰粒子,亮晶晶的一點兩點閃著。
人頭攢動,裡頭的人渾然不覺的忙碌,她在外頭狠狠心,終是扭頭走了。
她要走,廣祿肯定不樂意,可她畢竟還得顧著她家裡人。不如悄悄跟著福晉回去,一路上自然是有人照應,也不用他再費心惦記她。
帳里,那九拍地恨道,「沒想到他這麼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