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過年

第二天，朱慢雖然六點多就醒了。

或許因為晚上睡眠不錯今早心情很放鬆，梳洗完后她坐在梳妝台前，靠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人披散著黑色的長發，皮膚有點病態的白，輪廓柔和但面頰消瘦。她長得和母親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眼神雖然淡淡的但眼底深處藏著驚人的執拗。她之所以不敢和宋錦斯接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吧，她害怕變成媽媽那樣一旦認定了對方即使兩敗俱傷也絕不放手，所以她不能試也不敢試......

朱慢聽到門外有拐棍杵在地上走路的聲音，聲音靠近她的房門就停了。朱慢迅速對著鏡子扯出一絲笑容，然後去打開房門。

「外婆」果然剛才就是她奶奶上樓的聲音。

「小慢！你這丫頭是不是不想外婆啊，這麼久都不回來看看外婆？」門外白髮蒼蒼的老人杵著拐棍，婆娑著眼睛看著面前消瘦的外孫女滿眼都是疼惜。女兒幾年前去世給外孫女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不僅大學選著了外地，畢業后也逃離這座傷心城市，很久沒回來了。

「我很想您！」朱慢紅了眼眶，上前一步抱住慈眉善目滿頭白髮的外婆。

「外婆沒怪你，別哭！」老人慈祥地拍了拍朱慢的後背。

就這一瞬間她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淚湧出了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淌。老人感受到她在哭泣，撫摸著她的長發一下又一下，帶著無盡的憐愛。

朱慢突然意識到她可能錯了！她任由著自己用狠心的方式來逃避現實的殘酷，刻意忽略了家人對她的關心和擔心。當家人毫無怨言，對她照顧細緻入微時，當看見外婆頭髮雪白走路都要杵著拐棍時，她覺得自己是殘忍的。居然對愛她的家人，不聞不問，甚至幾次表哥找上門接她回去她都無動於衷。她被怨恨和委屈蒙住了雙眼，居然做了一個和她爸一樣冷酷無情的人。

很快朱慢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水，整理好表情。

「外婆，我沒事兒了，您不要擔心」朱慢鬆開外婆。

「沒事就好，下來吃早飯吧！」老人也藏起眼裡的心疼，用手帕抹了一下眼角。

兩祖孫攙扶著來到樓下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慢慢起來了，你外婆今早起來得知你已經回來在樓上事睡著呢就非得上樓瞧瞧，我早上聽見你房裡的聲音想著你應該醒了就沒攔著她，你怎麼醒這麼早？是不是睡不習慣？」舅媽用圍裙擦著手上的水漬從廚房走到大廳說

「不是，睡得挺好的，因為上班養成的生物鐘我一般睡到這個點就醒了」朱慢怕家人多想就編了一個理由。

朱慢扶著外婆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習慣就好，明宇那小子只要不上班就天天睡到日晒三桿。」舅媽提起自己兒子還是那樣無奈又帶著寵溺的感覺。

「等會兒把那小子叫起來，天天不成樣子！」舅舅也挺著大肚腩從樓下走下來，到了外婆身邊坐下看著舅媽粗聲粗氣地說。

「飯熟了再叫小明，讓他多睡會兒，今天又不上班」老人都很心疼晚輩，只要不出格都會順著晚輩，在老人眼裡他們都還是個孩子。

「就聽媽的話，等會兒飯好了再去叫他，張阿姨還有兩道菜沒做好」舅媽才不管自己老公是不是吹鬍子瞪眼地笑著應下婆婆的話。

張阿姨是家裡的保姆負責照顧奶奶的日常起居和家裡的飲食。

「都是你慣的！」

「我慣的！我慣得！

舅媽懶得和他爭轉頭問朱慢「慢慢我做了南瓜小米粥和玉米糊，炸了豆漿。還有張阿姨做了幾個小菜，你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舅媽再去弄？

「不用了，這些夠了」朱慢擺手，她本來吃得不多這些人吃這麼夠了，再多也是浪費。

「那我去廚房看看做得怎麼樣了，再去把明宇喊起來，你們先坐著聊聊天！」

「好，您先忙」

舅媽去了廚房舅舅就開始問她睡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喜歡叫舅媽帶她一起去買東西......外婆問她在A市過的怎麼樣？吃得怎麼樣？有沒有錢用？怎麼這麼瘦了？一系列關心她的話，朱慢微笑著說都很好。朱慢其實是缺愛的，感受到這種溫暖她的心裡充盈著滿滿的感動！

人都坐在餐桌前的時候焉明宇才眼色迷離打著哈欠過來。

「你們怎麼都起這麼早？」他看向朱慢然後落座。

「就你最晚，還讓大家都等你」舅舅最看不慣兒子這樣弔兒郎當。

「吃飯了，你就少說兩句」

能讓舅舅聽話的估計就外婆一個了！哦，還有一個不願承認的，就是他老婆！

「奶奶最好了，我最愛您了？焉明宇用搞怪的表情對著奶奶比了個心。

老人也被逗笑了，回應道：「吃飯吃飯！」

「媽您喜歡喝的玉米糊」

「慢慢你喜歡吃的南瓜粥，還有豆漿」

舅媽給老人和朱慢一人盛了一碗，又給她們三人倒了一杯豆漿。

「給我也盛碗粥」舅舅遞碗。

「媽，我也沒有？」明宇也跟著

「要吃自己盛！」

「來，這是張阿姨做的牛肉包，很好吃你嘗嘗」舅媽無視兩人又給老人和朱慢夾了一個白胖胖的包子。

兩個大男人看著冒著熱氣的美食決定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到了下午保姆也放假了，舅舅一家人忙著貼對聯，掛燈籠，家裡也布置了很多大紅色的裝飾品，每一處都充滿了年味。

他們家一直很重視過年的氣氛，大家圍坐在滿桌豐盛的佳肴面前，互相道祝福。

「祝願你們都平安喜樂！」老太太端起裝著果汁的杯子，慈祥的笑著對大家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我祝大家天天快樂，好運連連」舅舅舉起酒杯簡單明了的祝願

「那我祝大家事事如意，心想事成事成！」舅媽也笑容滿面地端起酒杯。

焉明宇以為是按以前年紀來決定先後次序正準備起身就聽見他媽媽說「慢慢先來」。

坐在旁邊的朱慢端起果汁語氣真誠的說「我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旁邊的焉明宇看著他媽偏心撇了撇嘴，然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笑著挑了一下眉毛

「是搞成語大賽嗎？那我祝大家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說完興奮地張開雙手手掌並在一起伸向前面。

大家被焉明宇這一獻寶的舉動逗得開懷大笑，朱慢也跟著笑出了聲。

焉明宇和朱慢都得到了長輩們包得厚厚的大紅包，然後大家和樂融融地坐在沙發前看春晚，年味十足！幸福又美好。

朱慢也儘力地忽略心底那一絲酸楚，她知道大家自從父母去世后都沒有在她面前提過他們，知道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那敏感脆弱的一面。奶奶失去女兒她不悲痛嗎？舅舅失去妹妹他不心痛嗎？舅媽為她家的事忙前忙后不累嗎？表哥為了家裡的氣氛也會疲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受傷，但她讓家人更難受了……

他們看著春晚，新年鐘聲響起時朱慢笑得很燦爛，很用力，用力地不願家人再為她擔憂！

她真誠地祝福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