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結束后,一位主持人吟誦了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並大聲地宣布:「現在我們隆重推出杭州名妓花魁王王鳳美。」
王鳳美走上舞台,微微一笑,大聲說道:「趙抃趙大人為官四十五年,四次赴蜀,兩度守杭,愛民如子,情意綿綿,令人敬佩。在他致仕回衢之際,小女子願為趙大人及諸公歌舞一曲。這詞曰《折新荷引/折新荷》。」
王鳳美先打散了一頭青絲,復又綰了個新的髮鬢,將絲帶束緊,然後自袖中慢慢抽出一條綉有琴鶴的白絹帶,慢慢地向前走去,直走到舞台邊欄杆,憑欄站定……
天空中月朗星稀,南北兩峰墨如黛,湖中波光粼粼,映著她纖纖一道身影,就像一個白袍秀士,微微揚起秀氣的下巴,仰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猶如一幅剪影,嫵媚動人。
台旁吳琴麗纖指一拂,琴聲彷彿一泓清泉從她指下錚錚流瀉而出……
台上,王鳳美將手一揚,已翩然起舞,同時一縷悠揚悅耳的歌聲從她的口中傳出,與那優雅的樂曲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雨過迴廊,圓荷嫩綠新抽。越女輕盈,畫橈穩泛蘭舟。芳容艷粉,紅香透、脈脈嬌羞。菱歌隱隱漸遙,依約回眸。」
台下,所有的觀眾都呆住了,先是驚呆於王鳳美的歌聲,她方才說的「折新荷引」,這曲子從未聽過,也從未想過曲子可以這樣演唱,可以用這樣的技巧,這樣婉轉新奇的曲調,如同小泉流水一般婉轉低回。
接著,人們更驚呆於王鳳美唱出的新詞:「堤上郎心,波間妝影遲留。不覺歸時,淡天碧襯蟾鉤。風蟬噪晚,餘霞際,幾點沙鷗。漁笛、不道有人,獨倚危樓。」
這是怎樣不凡的意境,這是怎樣優美的辭藻,這是怎樣絕妙的畫面。
王鳳美彷彿一朵白色荷花,與以往全然不同的優美中帶著些剛勁的舞姿……
雨過迴廊微風徐徐吹拂,荷塘中嫩綠的荷葉新抽。
江南少女輕盈的身影啊,隨著畫舫在荷花中穿梭。
芳容艷粉,白裡透紅,含羞脈脈,情景相投。
采菱歌隱隱約約已去,在依稀隱身處美女回首。
……
遊船上、畫舫中、湖岸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一定點雜音,打擾了他們聽清王鳳美吟出的每一個字,就連憨實的觀眾也圓睜雙目,大氣不敢喘。
星光月色下,和著一身湖光清風,起舞吟唱的王鳳美那清麗妙音如天籟一般蕩漾開來,在人們眼前展開一幅精妙絕倫的畫面:
「塘堤上帥哥的心呀,隨著水波把靚妹倩影存留。不知不覺到了回家之時,淡淡的天幕中倒掛著金鉤。晚風中傳來了知了的噪音,餘霞里映襯著幾隻沙鷗。漁笛聲聲,卻不唱有人,孤獨地倚靠著高樓。」
雨過迴廊,圓荷嫩綠新抽。越女輕盈,畫橈穩泛蘭舟。芳容艷粉,紅香透、淑淑嬌羞。菱歌隱隱漸遙,依約回眸。
堤上郎心,波間妝影遲留。不覺歸時,淡天碧襯蟾鉤。風蟬噪晚,餘霞際,幾點沙鷗。漁笛、不道有人,獨倚危樓。
……
王鳳美歌舞已停,所有的人還沉醉在如痴如醉中。急性子的人擁到台上,大聲問道:「這詞是誰寫的?快告訴我們,我們一定要見見這個人。」
有位老者興沖沖地迎上王鳳美,一連聲道:「此曲是姑娘譜寫的嗎?聞所未聞,端的美妙。曲好舞好,詞更是絕妙!請問姑娘,這《折新荷引》是何人所寫?若是方便,老夫想見此人。」
台下,杭州通判蘇軾攙扶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緩緩地向舞台走來,他倆走到舞台中間,雙手高擎,抱拳向大家致敬。蘇軾大聲宣布:「《折新荷引/折新荷》是我們眼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我們尊敬的杭州知州,趙抃,趙大人所寫。」
還沉浸在王鳳美歌舞意境中的人們一下子回過神來了,忽地全部站了起來,嘩嘩嘩的掌聲在西湖上空回蕩著。
蘇軾拜拜手道:「趙公一生為官四十五年,從地方小官員做起,一直做到朝廷的參知政事,又從京城下派到地方主政。趙公是朝廷中最能主持正道、正人過失者,天下百姓的父親、老師。東郭順子的清廉品行,孟獻子的賢達聲望,鄭子產的理政才華,晉叔向的直言個性,趙公都同時具備,實在是個全面優秀的廉吏能臣!」
蘇軾話音剛落,全場歡呼雀躍。人們蹦跳起來,心潮澎湃,整片西湖東岸成了歡樂的海洋。
蘇軾伸出雙手向大家示意,待大家安靜后,他大聲道:「皇上已批准趙大人致仕的申請,他即將離任回衢。現在讓我們再次聆聽趙大人的教誨。」
趙抃深情地對大家說道:「人生就是一場修行,修的是一顆心。心柔順了,一切就完美了;心清凈了,處境就美好了;心快樂了,人生就幸福了。良田萬頃,日食二升;廣廈千間,夜卧八尺。不管活成什麼樣子,都不要把責任推給別人,一切喜怒哀樂都由自己造成。心寬了,煩惱自然就少了,日子自然就順了,人生也就圓滿自在了。在意多了,樂趣就少了;看得淡了,一切皆釋然了。」
「趙大人,您不要離開杭州!」台下一人高呼,眾人附和。「趙大人,您不要離開杭州!」
趙抃緊抱雙拳,連連轉身,向東南西北方向的人們作揖致意:「謝謝鄉親們!謝謝鄉親們!我要回來的!六年後,我要回杭州來的!」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