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情再次惡化

公公的身體狀況還算是好的，雖然每天吃的東西不多但還能吃點稀飯和水果，聽家裡說他們第二天就去找那個土郎中了，那個人還給開了十天的葯回來吃。公公吃那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打電話問他他總是說好多了，我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公公這個人我們都是清楚的，他閑不住的人，你叫他在家裡好好享清福，他卻覺得太無聊了，從醫院回去的第二天就偷偷跑到山上去了，傍晚才回家，問他是不是跑山上幹活去了，他說沒有，他就是無聊，出去透透氣，四處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自家杉樹林去了，確實是沒有幹活，心裡不踏實，放心不下自己栽種的樹苗，就去看看。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能由著他性子去了，但是如果他真的閑不住去幹活，我們是萬不答應的。說句不好聽的，這次他躲過一劫，如果再次去醫院那就難辦了，很不就不是錢的問題了，而是人命。

公公剛回家那幾天，還經常有人去家裡探望，或者有人給他打電話，時間久了，幾乎就沒有人問了，重病纏身，子女一個都不在身邊，孫女們也都在讀書，不在身邊，老人心裡黯然神傷，有時候我們打電話回家，從言語中可以感受得到那一份孤獨，但是我們作為子女不是不想在身邊盡孝，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里裡外外都需要錢，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如果我們不在外面拼死拼活的賺錢，遇到突髮狀況的時候，誰又會幫助我們？父母也是理解的，所以他們從未責怪過自己的孩子，反而一直覺得拖累了孩子。

公公的葯每天都在堅持吃，每天都偷偷跑出去一趟，去田間地頭走走，看看，他捨不得祖宗留下的家業就此荒廢，這就是農民的宿命，田地就是他們的一切，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捨得荒廢一分一厘。他心裡也知道，如果他們這一輩老人走了，孩子們是絕不會重操父業的，他們都出去打工，都不願意干農活。

有一天婆婆打來電話，說家裡出事了。不用說都知道肯定是公公的病情再次惡化了，他不聽孩子們的話留院治療，也不聽孩子們的話在家好好休息，還經常偷偷跑去幹活，不累倒才怪呢。他的病不是其他小病，大家也都有心理準備的，只是誰都想不到事情來的這麼突然，這麼快？

我們也不久待，直接買了機票趕回家裡。這次公公被送到了縣醫院，我們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根本吃不了東西，一吃就吐，醫生說已經是胃癌晚期了，讓我們有心理準備，提前準備後事。大家心裡都特別沉重，你再責備他也於事無補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只能想辦法讓他的餘生走的沒有遺憾。所有的子女都趕回來了，所有的孫女也都陪在身邊，公公心裡很高興，還打趣說他這病啊生的值，以前逢年過節的一家人都很難聚齊，想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個團圓飯都是一種奢望。有時候過年過節的，他從人家門口經過，人家家裡子孫滿堂，有說有笑的，他特別的羨慕，可是自己的孩子為了生活都在外面打工，回不來，他都能理解。現在好了，所有人都回來了，他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心裡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梁林和我。且不說梁林是他最小的孩子，他生病以來幾乎都是梁林想方設法湊錢給他治病，最苦的就是梁林，為什麼說對不起我呢？因為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跟梁林這麼久了，至今為止都還沒有結婚，還讓我們跟著一起吃苦受累，心裡很內疚，特別是我娘家人去看望他，還給他買了很多東西，經常打電話問候他，他就更覺得對不起我們了。他最怕就這麼走了，沒能看到我們結婚，沒能看到我們兩個的孩子，他死不瞑目，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梁林不眠不休的陪在老人身邊，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著，妹妹也經常會去陪公公聊天，公公看到她心情會好很多，但是他的病畢竟已經到了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再在醫院待下去也於事無補，老人心裡知道自己的情況，就央求大家出院，他要回家，他怕他再也回不了家。

我們少數民族有些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人死在外面，不管是意外死亡還是生老病死，只要不是在家裡斷的氣村裡是決不讓家裡人抬回來的，只能放在離村口一公裡外的地方，找個地方火化了。村裡人覺得孤魂野鬼是不祥的，所以一般老人都不願意在外面死去，怎麼著他都要回家這樣才可以進祠堂，他才對得起父母。

我們都知道公公的意思，所以只能順從他的意願，出院回家。他離開了醫院，就意味著斷了葯，看著他那麼痛苦，大家卻幫不了，心情都特別沉重。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看公公，每天晚上都有人陪在他身邊，跟他說說話，怕他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再也不能進食了，我們用棉棒蘸了蜂蜜水給他吸，像喂嬰兒一樣。怕他的嘴唇乾的厲害，用棉棒蘸了涼開水每隔一會又給他擦。

在家裡待了五天，老人終究還是離開了我們。他是笑著離開的，神態特別安詳，他走的時候才56歲，他的生命定格在了56歲，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梁林特別自責，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有照顧好公公，在他有生之年沒有盡孝，他臨走了都還讓他牽挂。我每天都陪著他，他不說話我就安安靜靜地陪在身邊，他說話，我就負責聆聽。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陪伴是最好的藥引子。

有一天晚上樑林突然對我說：「寶貝，我對不起你，答應你的事今年又要推遲了。我以後會更加對你好的，我用我的一生來還你的情。」我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去年說年底結婚，可是因為工地拿不到錢，他心氣高，不想拖累父母，說自己出錢結婚，結果因為沒錢就推到今年年底，可是我們這裡的習俗是，家裡有人去世，同一年內是不能辦酒席的，不管是結婚、孩子滿月還是進新房子都不可以。「其實辦不辦酒對我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在我們娘倆身邊，一輩子對我們好，我就別無他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