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且剛且柔
謝苗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混著微微的汗味充斥著鼻腔，淡淡的，不難聞。
側眼打量他，頭髮長度很短，根根分明豎立著，高挺的鼻樑讓五官顯得格深刻立體。
兩道劍眉微左側的胳膊包裹在棉質純色短袖下面，隆起微微的流暢線條。
整個人，很剛！
謝苗把背包取下來放在桌上，拉鏈上掛著的金屬小太陽裝飾碰到桌面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旁邊的人看過來，兩人視線相撞，謝苗這才發現，他眼皮很薄，眨眼的時候可以清晰的從眼角看到內雙的弧線。
勉強從冷硬的線條里延伸出一點點溫和。
且剛且柔！
謝苗在他冷硬的視線里清清嗓子，「剛剛時間太緊，沒來得及跟你道謝。」
她一隻手指指桌子，「我學財務的，幫你看看吧，再晚工作人員要下班了，你們公司這個月可能就要上黑名單。」
不按時申報繳款的企業，要被稅務局追繳滯納金，並且直接和影響企業的信用等級。
黑名單三個字讓成為老闆不久的李希光的眉頭皺得更深，他鬆開團著的手臂搭在桌子上把表格推了過去，簡簡單單兩個字「謝謝。」
謝苗利索的去背包里拿自己的筆，手一伸卻摸了個空，這筆是朋友送的畢業幸運禮物，一直帶在身上用，突然間就這樣丟了，有點可惜。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面前的表格上一片空白。
再看錶格的主人，雙眼放空，一臉漠然，全然沒有了剛剛「我很牛逼」的氣場，像個不知所措的----體育特長生！
簡而言之，完全行外人。
謝苗覺得自己要控場了。
抽過旁邊的簽字筆，用筆尖點點眉頭的那一長串小方格，「這裡要填公司信息，名稱、稅號、法人的名字。」
「稅號知道嗎？就是你們營業執照下面的那一長串的數字。」
沉默、無動於衷、尷尬。
好吧，控場也要講究聽眾的質量，「那你營業執照帶了嗎？」
李希光額頭一跳，終於聽到了一個在他認知範圍里的詞。
從右手邊拿出了一個褪色的編織袋遞給她，袋子上面的logo不太清晰了，但她認識。
據說她們公司的章也是在這家刻的，謝苗迅速從裡面拿出營業執照填好信息，放還回去。
「這個地方，要填你們公司的收入金額，然後這個地方填稅額，稅額知道吧，就是用金額乘以17%就可以了。」
涉及公司財務信息，不好多問。謝苗怕他聽不明白，接著補充：
「收入金額，要填不含稅的，也就是你們開出去的發票上面的金額合計。」
「這個地方要填你們上個月認證的發票的總金額和稅額，所有的數據金額和稅額都是要分開填的，切記！」
「你要抓緊時間，拖到明天的話，還會產生滯納金，滯納金要辦稅員自己承擔的，所以一定要注意。」這是她出門之前，陳可允再三重複的事情。
整個大廳空蕩蕩的，謝苗的聲音清脆的迴響盤旋在耳邊。
李希光剛開始還能勉強集中注意力去聽，後來實在太吵，忍不住稍微側了下身子，拉開點距離。
謝苗：「......」
好氣啊，長得帥了不起嗎？
「在最後簽上你的大名，蓋公司章。」
「對了，」她拍拍手裡的身份證，「證件也要，你的複印件就可以。」
李希光速戰速決，刷刷刷寫了三秒鐘，蓋完章又把表格遞給她審查。
謝苗對著全是0的報表，面無表情。
一路檢查下來，被最後的三個字吸引住目光，筆鋒蒼勁，力透紙背！
原來他叫李希光。
***
稅務局離公司有點遠，因為有公交直達，所以公司不給報銷額外的打車費。
謝苗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6點了，只有應付會計小何還在對銀行清單。
她把背包放在座位上，拿起水杯接水，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才感覺自己鬆快了不少。
拎著空水杯在辦公室轉了一大圈，辦公室和肚子一樣，空空如也。
小何噼里啪啦打字，頭也不抬，謝苗站在後面只能看到電腦上飛速填滿的銀行對賬單。
不由得咂嘴，這才是實力啊，效率高的驚人。
謝苗的咂嘴聲取悅了小何，她從電腦前抬起頭，轉了轉脖子，鼓勵她：「我這是孰能生巧，你要是在財務行業多干幾年，肯定比我還厲害。」
謝苗來公司快三個月，是這一屆實習生里勤快又能幹的，缺的只是時間而已。
她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接了兩杯水走到小何隔壁，在陳可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一幅打算長聊的架勢。
「何姐，你說過了試用期，我們會不會就能參與到做賬了啊。」謝苗把水遞給她。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只是模擬做賬，還是手工的，就跟小打小鬧是一個意思，真正學本事還是得要在實踐中。
「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你們不是還有半個月就結束試用期了嘛，聽公司安排吧。」小何接過水，對她笑笑。
推推眼鏡繼續開口，打算和她多說點：「以往的話，過了試用期都會被安排進不同的會計崗，然後開始學做賬，表現優秀的，會直接做為儲干培訓。」
謝苗聽得認真，小何喝了口水，不涼不燙，剛好。
於是她繼續說：「再說了，你們這屆，公司就只招了兩個實習生，這個優秀就更好選了，你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
緊接著她用頭指指謝苗身後，肯定評價：「她不如你。」
謝苗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小何說得是陳可允，她現在正坐在陳可允的位置上。
「我沒記錯的話，前兩個月的工商、稅務都是你在跑，我手上的銀行單也是你月初才交給我的。」
小何直來直往，「她啊，還不知道能不能過試用期呢！」
謝苗有點背後說人的尷尬，她雖然知道小何說得沒錯，但是不可能會開除陳可允吧。
謝苗為她解釋：「她是要去的來著，只不過她身體不太好，夏天容易中暑。」
大概同行對同行的要求都比較嚴格，小何說起陳可允來有點收不住嘴的架勢：「B市的夏天這麼熱，誰在外面跑能不中暑啊，」
說著回憶起剛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我們那一屆的實習生有四五個，每個人和任務都是按比例分的，」
她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歷試圖點醒謝苗。
「你幫她跑外勤的，她幫你做什麼了？辦公室的正常財務工作每個崗位不缺人，人家天天在室內吹著空調，到點下班，就你個傻子跑完了還要回來加班。」
謝苗無言以對，雖然她確實多做了點，但是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啊，甚至還能幫別人填報表，了不起的進步啊。
小何年紀不大，二十七左右，方正臉，長捲髮，單眼皮，眉毛上挑，嘴唇薄薄的。
170的個子配她這張臉，讓她整個人顯得比較強勢，和她的工作風格一樣。
謝苗來金起快三個月，已經不下十次聽見她在電話里為供應商對賬問題和採購吵架了。
每到這個時候，辦公室的其他人習以為常，謝苗和陳可允恨不得把頭埋在電腦裡面，來減少存在感，生怕下一把火燒到她們身上。
這樣一個人難得有耐心坐下來給她傳道授業解惑，謝苗很感激，她老老實實聽訓。
小何喝完了一杯水，謝苗顛顛的又給她倒了一杯，這麼一會談話，她的工作進度落下不少。
想著晚上7點半還有一場相親，她擺擺手讓謝苗先回家，自己繼續埋頭工作。
謝苗點點頭，把水杯放回座位上，背上背包和小何打了個招呼，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