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攔路
聽到外面傳來哭聲,才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洗漱的中年漢子急忙從後院跑出來,手裡提著還沒有來得及穿上的上衣。
周天申看清來者,禮貌的打了一聲招呼,「鐵流伯伯。」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穿上上衣,將王多沾抱起,細心的拍掉他身上的灰塵,又仔細的察看了他額頭上的傷勢。
鐵流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回事?」
周天申有些尷尬的解釋道,「被我嚇得,摔在您家的門檻上了。」
鐵流摸了摸王多沾額頭上的紅包,說道,「應該沒什麼大礙,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給他拿一些消腫的藥膏,敷一敷就好。」
周天申好奇的問道,「您這裡還賣藥膏?」
林間鋪子和隔壁的馬家雜貨鋪一樣,主要賣一些有關生活的瑣碎物件,只不過馬家雜貨鋪賣的是從天香縣那裡採購來的東西,林間鋪子賣的多是采自村后的無名山裡的東西。
中年漢子穿上上衣,走到櫃檯後面,在一個新添置的木架上翻找著,翁聲說道,「這幾天,三陽醫館的張醫師有些事情需要去天香縣,就委託我幫他照顧一下村裡的病人,順便給了我這些藥膏和一些治療簡單疾病的草藥,原以為不會派上用場。畢竟村子里的人身體都很健康,自打我來到村裡,就再沒生過病,也就進山的時候,受到過一些擦傷,醫館的藥膏很有效的。對了,這段時間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進山,會有危險的。」
鐵流將青色的藥膏塗抹在王多沾的額頭上,王多沾只感覺一股清涼之意在紅腫處蔓延,舒服極了。
周天申從竹簍里拿出一個布包,嘆息道,「早知道你這麼膽小,就不嚇唬你了,給,這是我娘包的包子,算是給你賠禮了。」
王多沾奪過包子,憤恨地咬了一口,「誰說我膽小了,我只是太專心了,才會被你嚇到。」
周天申翻了一個白眼,無語道,「你要是專心,就不會被寇爺爺訓斥喜歡開小差了,話說,你背著竹簍幹什麼?」
王多沾舔著手指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個時辰出村,所以早早的就在這裡等你了,今天你要去哪兒找寶物?」
周天申捂著小男孩閃閃發光的眼睛,攥緊拳頭,一臉驕傲的說道,「哪有什麼寶物,只是去采一些草藥。我打算從今天開始修道,等到三年之後,去黃昭學院求學,以證長生之道。」
「哇!」
王多沾崇拜的看著周天申,恨不得將臉貼在後者的身上。
「我也要修道,做一個像鎖淪大帝那樣的大英雄!」
鐵流從店鋪里走出來,身後背著一個比周天申整個人還要大的竹簍,開口笑道,「鎖淪大帝可是天首大陸第一位羽化成仙的修道者,萬年前的風采,到現在還淪為一段佳話,想要跟他比,你還早了很多年呢。」
王多沾不服氣的反駁道,「你又不是修道者,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成為他那樣的大英雄,我就是要成為他那樣的大英雄。」
鐵流連連擺手,「怕了你了,我還是去采我的蘑菇吧。」
周天申跟上前詢問道,「蘑菇?鐵流伯伯,你要去哪裡采蘑菇?」
王多沾背著小竹簍,撅著屁股,向兩人追去,喊道,「等等我。」
兩人慢下腳步,讓王多沾能夠跟上。
周天申踮腳看向中年漢子背後的竹簍,裡面擱置了幾件油布包裹,和一把磨得鋥光瓦亮的柴刀,問道,「鐵流伯伯,我怎麼不知道山上有可以食用的蘑菇,你是在哪發現的?」
鐵流笑道,「其實也算是一次偶遇,當時我在山上砍柴,遠遠的看到天邊飄起烏雲,隱約聽到雷聲,想著要下一場大雨,便著急的向山下趕去,沒曾想,剛走到半山腰,雨點就像是不要錢似的,從天上狠狠的砸了下來。為了避雨,我便隨便的找了一個樹洞,想等著雨停之後再下山,然後,我就在樹洞的最深處發現了一種發出粉紅色熒光的蘑菇...」
王多沾急忙打斷中年漢子,手舞足蹈的說道,「那會不會是蘑菇精。」
鐵流大笑道,「我當時也以為是即將修鍊成人形的蘑菇精,為了不觸及它們的立身根本,便把寇大師請了過去,結果得出結論,只是一種很普通的蘑菇,根據寇大師的猜想,這種蘑菇之所以可以發出熒光,多半是因為環境所致,因為這種蘑菇只能生活在陰冷潮濕的地方。」
「哦。」王多沾失望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周天申說道,「人類修道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指望漫山遍野的花草都可以修鍊成精,然後都歸你所有。」
鐵流打著圓場,說道,「這也不能太肯定,要知道中州以東的地方,有南州和坤州兩大洲,那裡可都是窟獸佔據的地方,不說修鍊成精的窟獸滿地爬,但至少不會比修道的人類少多少。而中州以西的飛羽州簡直就是精靈的樂園,凡是在那裡生活的精靈,都已經可以幻化成人形。」
王多沾連忙走上前,仰著小臉問道,「窟獸和精靈到底有什麼區別?」
中年人撓撓頭,思索片刻,也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
周天申走到王多沾的身邊,說道,「你不是有那本《天首日誌》嗎,上面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解答?」
王多沾說道,「我看了,上面也是含糊其辭,只說生活在洞窟里的野獸統稱為窟獸,而修鍊成精的山間野怪統稱為精靈,可是那些窟獸不也是山間野怪嗎,他們一旦修鍊成精不也是可以稱作精靈?」
「這...」
聽到小男孩的連番追問,周天申頓時感到一陣語塞,一時沒了聲音。
三人走到村口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挑著扁擔的光頭男人和他身旁的少女,少女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的圍繞在光頭男人身邊,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五人在村口碰面,少不了相互寒暄。
鐵流說道,「馬賀大哥,這麼早就出攤啊,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
光頭男人就是馬家雜貨鋪的主人,馬賀,他身旁的女孩是他的女兒,馬仙娣。
馬賀撂下扁擔,擦去臉上的汗珠,嘆息道,「別提了,最近天香縣的寶器閣新進了一批寶物,其中有一條名叫三鱗魚的珍貴魚類,聽說出自八寶洋。寶器閣準備在這幾天對寶物進行展覽和拍賣,為了保護寶物的安全,在寶物沒有進行展覽之前,所有人都不許出入天香鎮。我本想著早早的過去,在鎮外佔一個好地方賣些東西,沒想到的是,還沒走到三馬坡,就聽到一陣叫賣聲,走進一瞧啊,別說擺攤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鐵流說道,「看來這群人是想先佔著一個地方,等到拍賣會開始的時候,他們好堵在縣外,狠狠的賺上一筆,要不然啊,他們不會這麼早就出來擺攤的。馬賀大哥,看來這幾天,你都做不成生意了。」
馬賀一臉愁容,「誰說不是啊。這也沒辦法,天香縣的縣主對天香縣一貫是不管不問,無非就是頂個名號罷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底下的人,誰知道寶器閣背地裡掏了多少錢。鐵流老弟,你這是...」
鐵流注意到馬賀的目光,摸了摸背上的竹簍,解釋道,「哦,你是說這個啊。這幾天子珊有些嘴饞,想讓我給她摘一些蘑菇,我想趁著天剛亮,採摘一些新鮮的蘑菇和野果子,順便看看能不能打幾隻野味。」
馬賀點點頭,隨後又向前走了幾步,小聲說道,「聽寇前輩說,最近山裡不太平,你還是不要再打獵了,免得惹上什麼麻煩,隨便摘一些野果子就行,還有他們兩個。」
馬賀突然喊向周天申二人,「你們也不要在山裡面逗留太久,最近山林間有窟獸出沒,千萬不要被叼了去,進山之後,要跟著鐵流伯伯,千萬不要一個人走。」
周天申兩人連連稱是。
馬賀重新扛起扁擔,向三人告別。
馬仙娣跟在光頭男人身後,始終一言不發,察覺到異樣的男人扭頭看向身後的女兒,問道,「仙娣,怎麼了?」
馬仙娣抬頭看向馬賀,打著哈氣說道,「爹,我有些困了。」
馬賀笑了笑,說道,「昨天晚上就提醒你了,今天要起個大早,讓你早早的休息,你偏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小女孩苦著臉,埋怨道,「還不是你給我講的故事太嚇人了,害得我一晚上都沒睡好覺,而且你和娘總是打呼嚕,我夾在你們兩人中間,根本就睡不著。爹,你之前不是說要給我做一個小床嗎,到底什麼時候給我啊?」
馬賀停下腳步,抱起剛過八歲生日的女兒,笑道,「今天就給你做,免得我女兒晚上睡不著覺。」
「嘻嘻。」
走出村子,再走一小段路,可以在路旁看到一條通往無名山的小路,小路右側有一根木頭,木頭上面定著一塊木牌,用楷書寫著『無名山』三個字。
背著竹簍的三人站在木頭旁邊,抬頭向山上看去,一顆比村中心老槐樹還要粗的樹榦攔腰擋在上山的路上,樹榦上還有幾個比周天申的身體還要大的腳印。
一個穿著綠衣的白髮青年蹲在樹榦上,一條胳膊放在肚子上,另一條胳膊的手肘放在上面,雙指捏著下巴,注視著樹榦上的大腳印,皺眉沉思。
王多沾心有餘悸的看著樹榦和蹲在上面的白髮青年,雙腿有些發抖,聲音顫抖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昨天還沒有呢,該不會真的是山上的窟獸乾的吧。你看那個男的,穿著打扮都和我們不一樣。說不定真是什麼山精野怪變的。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周天申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迹,路上也沒有拖拉的印記,不確定道,「如果真是窟獸所為,我們在村子里應該可以聽到聲音,而且馬伯伯從村外趕來,和我們碰面的時候,也沒有提到這裡的事情,說明這棵樹在馬伯伯回來之前都沒有出現過,也許是剛才出現的。《天首日誌》上講解了有關障眼法之類的陣法。」
周天申扭頭看向鐵流,問道,「鐵伯伯,您說會不會是障眼法?」
中年漢子撓撓頭,「我不是修道者,對於一些法術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咱們這裡地處偏僻,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太過強大的窟獸或者是精靈,至於那些可以騰雲駕霧的修道者就更不可能了。」
王多沾聽著兩人的一言一語,心裡冷哼道,這不是廢話嗎。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白髮青年站起身,矮身躲到樹榦後面,呼呼大睡起來。
突然,周天申心血來潮,撿起腳邊的一塊兒石子,隨手扔到樹榦上,只聽『哎呦』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