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提親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天氣肅清。
已是凌晨兩點。
武源縣城郊,武源江畔的徐家村早已進入夢鄉。
殘月泛著淡淡的光暈,月光下隱約可見二十多座黑乎乎的小樓。從沿江大道上延伸著一條凄白的馬路直插村莊,然後在小樓間曲折蜿蜒隱入牛頭山中。
「汪!汪汪......」
「汪!汪汪......」
一陣狗叫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一個黑影從牛頭山方向跌跌撞撞地向村莊跑來。從身形看是個男子,他跑動的速度很快,幾秒的時間就從山腳跑進了村莊。
男子似乎正被人追趕,他急切的向後一瞥,腳下用力一點,飛上了三層樓的樓頂。他在樓頂快跑幾步縱身一躍,便從一棟樓跳到另一棟樓......反覆幾次來到村口的第一棟樓。
男子正準備跳下,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停住,往後看了一眼,轉身進了這棟樓,頃刻間,又出現在樓頂。男子再次回頭一看,不遠處的樓頂上有四個黑影正快速接近。男子不敢停留,縱身躍下,向著江邊跑去。一邊跑一邊脫掉身上的衣服隨手丟掉,接著扔掉鞋,扔掉褲子,最後全身僅剩一條短褲的時候來到了武源江邊。
眼看身後的四個黑影越來越近,男子似乎認命了,竟在旁邊的路燈下停了下來。他一手扶著路燈杆子,一手捂著腹部,弓著身大口的喘著氣。
「不跑了?」一個冷漠的聲音緩緩傳來。
男子慢慢轉過身來,路燈下露出一張白皙的臉,三十齣頭的年齡,堅定的眼神徐徐的掃過圍在身邊的四個人。四人皆著黑袍,頭戴黑色戰術面罩,只露雙眼。借著路燈可以看見黑袍上左胸位置有白色的星形標誌,這也是四人唯一的區別,分別是一星,二星,五星,六星。其中著六星的黑袍人還抱著男子剛剛丟下的衣服。
一星黑袍人開口說道:「破軍,跟我們回去吧。」
聲音冰冷,毫無感情。
「不-可-能。」破軍語氣堅定,一字一頓。
「老七!」六星黑袍人大喊一聲,將衣服往地上一丟,顯然情緒有些激動,「你忘了嗎?我們都是被人遺棄的孤兒。是主上!是他給了我們生命,你怎麼敢背叛他?」
破軍白皙的臉上閃過一抹愧疚。他定了定神,緩緩開口:「六哥,主上救我們,只是為了讓我們給他當狗。他的救命之恩,這些年,我為他辦的事,殺的人已經足以回報了。」
破軍略一停頓,轉頭看向一星黑袍人,說道:「貪狼,我知道了主上的秘密,主上不會容我。」
「秘密?什麼秘密?」貪狼反問道,語氣嘲諷,「是主上已經活了五百多歲?還是永生會掌控著許多財團、組織?」
「你也知道?」破軍一臉驚訝!愣了一會兒,他失神的雙眸再次堅定起來,「那你知道主上這幾百年都幹了些什麼嗎?你算過因為永生會死了多少人嗎?」
「天府說過,我們是修仙者,我們追求的是大道,是永生。這地球只是我們的遊樂場!殺些人又算得了什麼?」貪狼嗤笑一聲,語氣玩味,「破軍,你所謂的秘密,不過是組織給你的一次考驗。每個人從鍊氣期突破到築基期后,在學習修仙功法前的最後一次考驗。很顯然,你失敗了。」
破軍稍一愣怔之後,強顏歡笑道:「如果不算秘密,那為什麼不放過我?從秦州到益州,從渝州到邕州,兩千多公里,半個多月啊。」
貪狼有些索然寡味了:「你也知道兩千多公里?你也知道半個多月?你覺得在你可能跑得掉嗎?」
「放過我吧,我保證不會透露永生會的任何秘密。」破軍求饒道。
貪狼冷哼一聲,說道:「破軍,你偷竊了主上的《陰符真金》,這天上地下哪還有你容身之地!」
破軍直起身子,舉起捂住腹部的右手,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腹部一道傷口還流著血。他注視著手中薄如信箋的冊子,喃喃道:「傳說悟透這《陰符真金》能得到真仙的傳承,能獲得永生。呵呵!」
說完破軍手上用力,手臂一震,那冊子竟然變成粉末,從指縫間緩緩流下,隨風飄向了武源江。
貪狼四人頓覺肝膽欲裂,向著破軍圍了過來,嘴裡大喊:「你敢!」
破軍腳下一動,擺出一個起手式,嘴裡輕聲細語卻又堅定不移地說道:「來吧,今天,我們幾兄弟分生死。」
貪狼向身邊三人微微點頭,一起向破軍撲了過去。
貪狼使破空拳!帶著撕裂空氣的聲音,向著破軍胸口揮來。
二星黑袍人在左,一記崩拳向著貪狼左肋打去。
五星黑袍人在右,一記炮拳向著貪狼右肋打去。
六星黑袍人腳下一蹬,凌空一記側踢對著破軍頭部踢去。
眼看雙方就要戰在一起,破軍竟突然卸力,放開防禦,挺著胸膛,向著四人咧嘴一笑。
「不好,他想自殺。」
急切中,也不知道是誰開口提醒。可惜再要散力已經來不及了。
嘭!
拳腳相繼擊打在破軍的身上。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噗!
破軍張嘴噴血。
撲通!
破軍被擊落在武源江里,隨即沉沒。
四人一陣愕然!半個多月追緝,幾經反覆總算塵埃落定。
貪狼俯身翻了翻破軍脫下的衣服。
半晌,他站起身,搖搖頭,伸手打了個響指,指尖竟憑空出現一個火球,他手一抖,火球落在破軍留下的衣服上。
看著衣服燒成灰燼,也許是想起兄弟幾人幾十年的朝夕相處,四人均是扼腕嘆息。
貪狼搖頭道:「這樣也好,免了天火焚身之刑!」
六星黑袍人回頭往徐家村看了看,呢喃道:「真仙留下的傳承,那麼容易被毀掉嗎?」
其餘三人一聽,都驀地眼睛一亮,不著痕迹地往徐家村瞟了瞟。
貪狼冷聲呵斥道:「休得胡說!《陰符真金》被破軍碾成粉末乃我們四人親眼所見。」
「老七身無片縷,我們四人全力一擊之下,他在落江之前,已經身死。他都死了還藏著《陰符真金》幹什麼?」二星黑袍人迅速補充道。
五星黑袍人也急忙應和道:「不錯,我們一路追得這麼緊,老七根本就沒有機會藏書。」
貪狼點了點頭,「走吧!回去復命!」
四人順著沿江大道往武源縣城方向奔躍而去,幾個跳落,便消失於夜色之中。
......
雄雞報曉,東方露白。
徐家村村口第一棟樓的庭院里,一個身著勁裝的青年正在練拳。
他動作舒展,步伐靈活。一套六十四路太祖長拳被他使得行雲流水,虎虎生威。將拳訣所說的「囚身似貓、抖身如虎、形似游龍、動如閃電」體現得淋漓盡致。
一套拳打下來,青年已經滿頭大汗,他拿起椅子上的毛巾,一邊隨意地擦了擦,一邊向屋內走去。
青年叫徐漠漠,今年24歲,11月1日的生日,屬於那個最倔強,最腹黑,最專情的——天蠍座。
洗完澡,徐漠漠換上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配上黑色的休閑西裝。常年練功讓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屬於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他在穿衣鏡前轉了個圈,咧嘴笑了笑,嘴裡叨叨著:「身材棒、形象好、氣質佳。徐漠漠,你怎麼可以這麼帥呢?」
的確!
徐漠漠身材修長,額頭寬闊、鼻樑堅挺、門牙整齊,下巴厚實。論長相堪比一線的流量小鮮肉,論身材毫不遜色於國際名模。
以現代女性所說的「完美男人的三個180」來衡量的話,也就身高差了5cm。
徐漠漠抬起手腕看了看錶:10月28日,上午7:40。
「429天了!」徐漠漠低垂著頭,眼裡流露出濃郁的思念與落寞。
沉默一會兒,徐漠漠抬起頭,抿著嘴唇,柔聲說道:「今天我要去提親了。我們做個約定吧。如果提親順利,那我以後......會好好對我的妻子。如果不順利,那我會去找你。」
「天涯海角地找你!」
徐漠漠揉了揉臉,轉身出了房間。
徐家村被統一規劃修建成「兩層半」,徐漠漠是家中獨子,住在三層的閣樓里,父母住在二樓,廚房和飯廳在一樓。
徐漠漠剛下到二樓,就被客廳里父母的談話吸引住了,他停在了樓梯的轉角。
「志勇,我算清楚了,咱家所有的存款一共才四十六萬多。」
說話的是徐漠漠的母親韋永芳,她的語氣有些失落。
「唉!」韋永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漠漠這一年多,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再這樣下去就廢了。都怪那個......」
「不怪任何人。」徐志勇打斷了韋永芳的話,「我想過了,只要漠漠結了婚,自然能重新振作起來。所以,和潘家的定親,我們要多順著潘家一點。只要他們的要求不是太過分,我們便都答應了吧。」
「希望潘家別設那麼多障礙吧。唉!如果潘家非要那麼多彩禮,就在村裡借一點,我回娘家再借一些,總能湊夠的。」韋永芳說道。
客廳里,徐志勇握住韋永芳的手,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眼裡多了些柔情,又有些虧欠,「以前結婚的時候家裡窮,我經常去縣城幹活,都是你一個人辛辛苦苦把漠漠拉扯大。現在生活好了一些,可為了漠漠結婚,卻又要背著債過日子了。當初結婚的時候說要帶你看完祖國的大江南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實現。」
韋永芳將頭枕在徐志勇的肩上,柔聲說道:「有啥好看的,電視上啥沒有啊。一家人和和睦睦,健健康康比啥都好。等到漠漠結了婚,我們再幫著帶大孫子孫女,這輩子也就完美了。」
徐志勇摟著韋永芳的肩,讓她靠得舒服點。話語間多了些對未來的嚮往:「是啊,我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這以後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含飴弄孫。」
徐漠漠瞬間淚目。
他以為這一年多只是自己過得有些頹廢,沒有想到,父母也同樣在煎熬著。
他沒有想到,父母幫他定親的初衷竟然是為了讓他重新振作,並願意為此而答應對方「不是太過分」的條件,甚至願意「借一些」來達到對方的要求。
他沒有想到,父母如今最大的幸福居然全在他的身上。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果然!
「爸媽,這一年多讓你們擔心了。我保證從今天開始振作起來,做回那個曾經讓你們驕傲的兒子。」徐漠漠握著拳頭輕聲說道。
擦掉盈眶的淚水,徐漠漠換上「沒心沒肺」的嘴臉,一邊下樓,一邊高喊:「媽,飯做好了嗎?」
韋永芳站了起來,應道:「早就好了。快點吧,吃完飯還要去金鳳家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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