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木精

第4章 木精

從水潭往外走不遠,便是雲霧籠罩的區域,黃羽認了認方向,朝前輩所說的桃林而去。

一旦進雲霧,目力立刻大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還好桃林緊挨著雲霧邊緣,進了雲霧,便算到了桃林。

黃羽一步步向桃林深處走去,他有法力在身,神識同樣不俗,勉強能感知周圍數丈距離,小心翼翼向前探。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身邊的桃樹吸引,時值仲夏,這兒的桃樹竟都開著滿枝紅花。這個時節,結果都該成熟了才是,怎會繁花茂盛,一如初春?

當真是古怪得緊。

不過黃羽很快就從桃花上移開注意力,一旦與仙物有關,凡事都不能以凡間的常理度之。

手裡握著仙劍,全神貫注地注意周遭的動靜。

突然一陣幽幽的宛如風鈴的笑聲在林中傳來,黃羽如臨大敵立刻雙手握劍,橫在胸前,向聲音來源處望去。

他很快輕咦一聲,這笑聲時遠時近,十分淡雅,不像妖物,倒像一個純真的小女孩,天真而稚趣,讓人心中不禁升起愛憐之意。

黃羽急忙將這種念頭驅逐,心中沒有鬆懈,反而有些駭然。

在這般兇險之地,自然不會有什麼小女孩,多半就是此地的鎮守靈獸幻化出來,意圖擾亂自己心神。

那笑聲依舊甜甜地響在耳邊,黃羽卻覺得越聽越是發毛,忍不住生出一股邪魅之感,直覺雲霧中的那物絕非什麼善茬,腦門子更是冷汗淋淋。

「妖物,速速出來,你以為裝神弄鬼就能嚇到我么,做夢!等我祭起仙劍,遲早取你性命。」黃羽扯著嗓門朝林子喊道。

那笑聲驟然一停,隨即響起的卻是驚詫之聲:「你……你要殺我?」

驚詫中帶著啜泣,儼然一個小女孩受了委屈,正在向要好的夥伴哭訴,幾乎是風鈴悲泣,桃花沾露。

黃羽當然是來殺她,但鎮守靈獸以這種口吻語氣,驀然將此事點出來,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四隻鎮守靈獸皆無靈智,這一隻怎地看起來靈智如此之高,還懂得用言語魅惑心智!」

黃羽吃驚歸吃驚,方寸未亂,並不理她,暗自將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趕走,抬起頭,說道:「你現不現身?」

那聲音又是一頓,半晌復起,說道:「我就在這兒啊,從未離開過,你走過來,走過來就能看到我啦!」

黃羽目光微凝,原本已經鼓足勇氣,聽了此話一時倒不敢動彈。

他哼了一聲,厲聲問道:「你在哪?」

那聲音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我被那道人封印在這個像旗子的法器之中,已經許多年啦。不過具體多少年我也不記得了。和我一同封印的還有四個倒霉鬼,有一個大烏龜,一隻狐狸,一隻臭蟲,還有一個是什麼……我要想想,對了是條蛇,一條生著一對翅膀的蛇。你說古怪不古怪!道人封印我們的時候把我們靈智全抹掉啦,我本該成為一個鎮守陣旗的傀儡,二十年前,我的神志突然蘇醒,你是我二十年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那聲音說到最後竟有些雀躍,黃羽聽了卻是一愣,對她的身份再無疑惑,的確就是最後一個鎮守靈獸,問道:「那道人為何要將你封印在陣旗之中?你說的烏龜臭蟲我都見過,它們已經被我殺了,來此救人,必須要毀掉陣旗,你也跑不掉。」

那聲音倒不驚訝,只道:「許多年前,我們……它們就已經死啦。你問我為何被封印在陣旗之中,那道人原本是要收我為靈寵,我對他沒有眼緣,不願意,道人嘗試了很多次,都失敗啦,一氣之下就將我封印在陣旗。」

黃羽不由默然,半晌才問道:「對了,你是什麼妖物?」

那聲音道:「我啊,我是仙靈,本體乃一株九幽玄桃樹,機緣巧合誕生靈智,還未化形,便被那道人抓住。」

「不是妖獸妖蟲么?」黃羽微微一怔。

「不是啦,那道人喚我桃木精,我們自稱仙靈,和大烏龜臭甲蟲全然不同。」那聲音生怕黃羽不明白,連忙解釋起來。

黃羽沉吟片刻,抬起頭,說道:「我答應了人,要救他出大陣,只剩最後這個陣眼,雖然我心中不忍,也只有得罪了。」

黃羽已經模模糊糊感應到木精的位置,將逐日劍往半空一扔,調動法力準備攻擊。

「等一下!」木精語氣微急,說道:「我也不願永遠被封印在陣旗之中,我能感覺得到你的修為很高,但想要殺掉我,卻也不是舉手投足便可。我不會束手就擒,免不了要和你拼個魚死網破。若是能解開封印,一樣能破掉大陣。我和你打個商量,你助我解開封印,我助你破陣,如何?」

黃羽手中動作一頓,若有其他便捷之法,自然是願意一試,問道:「如何能解開封印?」

木精興奮道:「道友答應了!」

黃羽不置可否,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木精說道:「道友可通曉陣法?」

黃羽搖頭:「不懂。」

木精微微有些失望,隨即又問道:「那煉器之法呢?封印術多用於煉器之中,若懂煉器,多半能破除封印。」

陣法倒還勉強知道,大約指的是設置法陣之術,煉器是什麼,黃羽對這種仙術聞所未聞,只得繼續搖頭。

木精聲音萎靡下來,「道友修為頗高,沒有鑽研過這些仙術么?」

黃羽說白了不過肉體凡胎,一身修為全仗秘術,今日才知道世間當真還有仙人妖物,哪懂什麼仙術,木精與自己是敵非友,此事又不好言明,要是露了底細,終究對自己不利。

黃羽說道:「你說的陣法、煉器之法,我是不懂的,還有其他方法么?若有,還是速速告知我,我可沒功夫在這裡閑談。」

木精聽黃羽語氣有些不耐,忙道:「哎呀,道友急什麼,若是不能直接解開封印可就麻煩了……不過也並非沒有其它方法救我,但這個方法道友需擔一些風險。」

黃羽露出古怪之色,對方似乎弄錯了什麼事情,他會答應放過她,只是為了避免與其正面相鬥。

畢竟身上的法力全是外來,如無根浮萍,越用越少。離三個時辰的期限也只剩下大半個時辰。這個木精又是智慧之種,仗著逐日劍之利,鬥起來應當能取勝,但不一定能像先前的戰鬥一樣全身而退,而且萬一對方有什麼意料不到的手段,一旦無法在期限內滅殺她,可就功虧一簣了。

說一千道一萬,他會答應與木精商談,也是基於這些考慮,核心還是破陣,而非救她。怎麼到了木精嘴裡,重點變成了救她!平白無故,若是擔的風險過大,還不如直接正面一拼,全力將其滅殺。

黃羽權衡一二,問道:「你且說說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助你脫困?」

木精想了想,聲音有些猶豫,似乎這個方法於她而言也需要考量一番:「陣旗封印的是我的本體,元神倒無拘束。我放棄本體,元神寄居於道友識海之中。不過道友放心,這只是權宜之法,道友以後只需找一株合適的仙木,我的元神便可依附其上。」

涉及到元神和識海,在修仙界是十分敏感的話題,但凡是一個稍懂修仙常識之人,都絕不會答應木精的方法。

修仙者大都有法寶法術護衛,防備周全,渾身上下,最薄弱之處便是元神。偏偏元神又是一個修仙者的最核心,肉身滅散,只要元神還在,就有機會奪舍他人,換個皮囊,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若是元神被滅,那這個修士就算徹底身死道消。

在修仙界,若有人跟你說了木精對黃羽說的這話,幾乎等同於宣戰,絕無迴旋的餘地。

雖然木精與黃羽並非同類,不存在奪舍的風險,但元神寄居,還是變數太大。

在修仙界,奪舍有三大鐵則:

其一,只能奪舍元神強度不如自己的修士,即以強奪弱,但無法奪舍凡人。

其二,非同一種族不能奪舍,即同源性,人族只能奪舍人族,木精只能奪舍草木。

其三,理論上只要元神不滅,就可以無限次進行奪舍,但奪舍觸及天道,任何奪舍都不存在十成十的成功率,而且每進行一次奪舍,成功率便大降一次。第一次奪舍成功率約在五成,第二次約在兩成,第三次便降到不足一成,多於第三次,幾乎成必死之局。

在修仙界,偶爾還能聽到某個修士奪舍三次的傳聞,絕聽不到奪舍四次,從修行者在世間出現開始,能成功奪舍四次的,大約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木精原以為黃羽會直接開口拒絕,沒找到不過幾息時間,黃羽便點頭道:「可以,我答應你。不過你需保證,一切要聽我吩咐,決不能動什麼壞心思。」

木精微微一怔,隨即大喜,說道:「這是自然,等我元神離體,一切都得倚仗道友,豈會有其他心思。」

黃羽點了點頭,沖雲霧的某處說道:「你施法吧!」

木精也不多言,幾個閃動間便出現在黃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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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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