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坑

「這怎麼爬上去？倒了角的傢伙哪去了？！」瓦絲蒙娜來回跳著腳。

這面巨幕陡促，還出奇光滑，乍一看完全找不到有什麼借力點。瓦絲蒙娜剛剛撲騰了半天，也只是滑翻在地，炸著鱗大吼大叫。

耳邊的轟鳴愈發巨大，瑞薩也覺得愈發束爪無策。彷彿自己多年來的探索辦經驗，只一瞬之間就忘得一乾二淨。

但是特勞又是怎麼上去的？他也不可能飛上去啊！

瑞薩維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仔細細打量每一處可能的攀援點。

角落！她猛地盯著遠端巨幕同側壁的連接處，氣息略勻了勻。光顧著看面前，竟然忘了邊角！雖然說邊角的岩壁也沒粗糙到哪兒去，可是它有一個夾角啊！遠端那個角落要是只有夾角，也還不一定能被看中。它的坡度也比垂直好上些，至少比近端這邊那個前傾的坡度，還有面前這面光光滑滑的垂直巨幕好上太多。

「這裡瓦莎！」瑞薩疾步去到角落之下，轉頭揮了揮翼招呼瓦絲蒙娜跟上去，「就這裡可以！」

「哪？那兒？」瓦絲蒙娜半信半疑，似的走上前，架上前肢，「這種——等會，這是那倒了角的爪出來的？他還能走這兒上去？」

「啊？」瑞薩維莎湊近一瞧，幾道爪痕分明印在岩壁上，先前的角度剛好給遮住了，就沒有被龍發現。

難道特勞也經常做攀爬訓練？瑞薩有些疑惑似的愣了愣。

「瑞薩，這怎麼爬啊？你愣著幹嘛？！」

瓦絲蒙娜支著兩邊，向上挪了挪，沒幾米又滑下來，渾身鱗片炸立著，嘴裡哧著粗氣，連說話聲音都顫起來。瑞薩看著她這模樣，就明白她是快崩潰了。

自己都還沒先崩潰，瓦絲蒙娜怎麼就先這樣了？之前還不在意似的，還有跟變了條龍似的。也沒辦法，她根本就不會攀援，現在性命攸關，又沒法脫險，任誰也得發瘋。

「你身子貼著岩壁，四肢撐著兩側，雙翼向遠點撐著，作輔助用，然後向上移——」

「我知道啊！這下面太陡了，我上不去啊！上不去啊我！」瓦絲蒙娜雙眼發紅，耳朵里直接聽不進瑞薩慢吞吞的講解，扯著嗓子就開吼。

瑞薩本想讓瓦莎耐心點，可耳邊一聲巨響，那翻躍的水花便衝出了身後那個洞口，直撲過來。

「死龍了要！瓦莎，踩我背上，快！！」瑞薩維莎見了那水嚇得快要濺出淚來，不假思索地貼上壁角，綳直後背，微屈四肢，右翼拉了拉瓦莎。

瓦絲蒙娜也沒過問，照瑞薩身上一跳，，貼著角落角落伸開四肢，搭住雙翼，突然間開了竅似的拼了命往上挪。

「重死了……」瑞薩維莎那一下沒給踩趴下去，嘴裡輕咳了一聲，默默抱怨一句，跟著瓦絲蒙娜後面就朝上爬。她后爪剛離地水就沒過了地面，要不是她習慣性地猛揚尾巴，現在那尾巴可就要不是她自己的了。

瑞薩爪下扣牢側壁，穩穩噹噹地升上去，抬頭就貼上了瓦絲蒙娜的身後，她那尾巴正礙著事地垂著，時不時一甩，還得提防不被打到腦袋。瑞薩回頭向下覷了一眼那水好似充池子似的漲上來，幾乎就要觸到自己高揚的尾巴了。這下她也是急了，氣息一瞬間不協調起來。

她抬起頭，只見瓦莎同巨幕的邊緣只差半個身位，忙叫：「跳過去！水漲上來了！！」

瓦絲蒙娜身形一頓，抬頭確認了一下位置，四爪摳下稀稀落落的碎岩屑，尖叫著斜撲上去。沒成想她的左爪一個不穩呲下來，幸好這回她的雙翼沒有掉鏈子，直直卡了上去，這才堪堪掛在邊上。她脖子拗過去，雙翼哆哆嗦嗦地撐著，左爪回搭過去，艱難地頂起自己的身子，吊在後面的後半個身子才翻越過去。

瑞薩聽見「砰」一聲，伴著一陣呻吟傳來，也明白了，這巨幕後面應該是一處窪地。她控制著力道，奮力一躍，雙爪穩穩扣住幕沿，側甩了一下身子，便行雲流水似地翻了過來。

「慘了……」

翻越過來的一瞬，瑞薩感覺尾巴尖一陣微涼，心裡頓時也是一涼。還是碰到水了。她四爪一落地，尾巴尖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疼得瑞薩一把摟過尾巴，攥住尾巴尖，抽搐著身子齜牙忍受著。

「你碰到了？」瓦絲蒙娜走上前關切道。她一身灰泥，可眼中的神色真摯了不少。

瑞薩維莎點點頭，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些怪水絲絲縷縷地垂下巨幕，順著這一側的岩壁涓流而下。纖弱的細絲在片刻間化為水簾，甚至有加大為瀑布的趨勢。

「真甩的！！起來，跟著光走！」瓦絲蒙娜啞著喉嚨尖叫一聲，調頭就沖向窪地另一側的緩坡——光亮就隱隱由那裡溢散出來。

瑞薩維莎眼見怪水又靠近了自己的爪邊，也顧不上尾巴疼了，咬著牙也衝上緩坡。

這個巨廳活像一座小迷宮，盤盤繞繞坑坑窪窪。沒有那一絲亮光的指引，肯定的得迷路。

里震蕩著的水聲仿若死亡的交響。而那光亮卻愈發變強，，希望正與絕望相搏鬥著，它們的尖牙錯織著利爪，夾著瑞薩維莎的心，揚起恐懼與興奮的沙塵。

四下的景物緩緩附上色彩，灰白褪去，多了青褐的調勻與棕黃的暈染。瑞薩維莎又翻過一道矮坎，只見不遠處的一道低垂幔岩下，一道半龍高的裂隙正閃著白光。

跑在前面的瓦莎一絲不遲疑，俯下身蹬著腿就竄出去。瑞薩維莎回頭望了一眼，她終於看見了那些怪水的真實之色。那是刺眼的瑩綠色，晶亮亮地越過一道道矮坎，正大張著獠牙包夾過來。

「這……」瑞薩心裡顫了顫，調頭就鑽了出去。

刺眼的光芒鋪滿瑞薩維莎的雙眸，逼的她合上眼瞼適應了好一陣。再次掀開眼瞼，又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四面的山石卷集著盤上天空，如同一個漏斗，內圍植遍了蒼青的松與不知名的灌叢，它們緣著陡削的崖壁好奇地俯瞰著自己與瓦絲蒙娜，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像自己這樣長滿鱗片，利爪虯角的生物。

「天坑。」瑞薩維莎喃念道。

「倒了角的傢伙！他怎麼爬到那上面去的？！」瓦絲蒙娜不知有沒有聽見瑞薩的話，只是指著近崖頂的一個凸出小台，那條讓她念叨半天的青銅龍正踞坐在上面四下張望。

瓦莎的尖叫也引起了特勞的注意，他的豎瞳朝坑底瞥了瞥，齜了齜牙，便裝作聽不見。沒了表示。他仰頭望了望斜上方的一塊小平台，後肢一彈，探出前爪，便躍了上去。到了那個平台，距離地表也只剩下一龍高。他轉身面朝崖壁，雙翼往上一掀扣，，前肢插進石縫，後肢順勢一撐，雙翼連帶一拉，前爪便不偏不倚地卡在崖邊。他的力氣似乎還余了不少，前肢一拽，整條龍就翻上了地表，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灌叢之後。

「你不是龍吧！！」瓦絲蒙娜見特勞又沒了影，仰著頭狂嘯一聲，雙翼擊打著坑底的青石，掀起表面覆著的一層雜草，刨脫出半濕的泥土，四下飛擲出去。

瑞薩維莎無奈地瞥了一眼瑞薩，抬頭掃視著周圍。天坑不算大，自己所處的坑底能擠滿十來條龍就不錯了。可崖壁也著實陡峭，不比先前的巨幕好上多少。粗估一下，這崖壁起碼有百米高，一圈崖頂齊直，連個稍微低矮的缺口也沒有。

如果這個天坑只是這樣的話，沒有工具也不能飛，那肯定得死在這底下了。可神奇的就是，這崖壁邊隔著幾個身位就有一塊凸起的小台，逐個逐高，繞著崖壁盤了三四圈，剛巧順著連上地表——特勞就是從那上面出去的。

這些小台突兀無比，彷彿有龍刻意開鑿過似的，可掩藏在崖壁之上的樹叢后，又恍然見和諧起來，任由當空的察什（察什梅斯星系的主恆星，察什梅斯的簡稱，相當於「太陽」）投射出谷底一圈半鋸齒式的陰影。

「瓦莎！」瑞薩維莎視線轉向最下方的平台，「看到那塊石頭沒有？」

「那個貼著地的那塊？怎麼，爬上去？」瓦絲蒙娜似乎泄完了脾氣，說話也有些沒了腔調，半眯著眼就走上前，躍上那塊岩石，「沿著這一圈跳上去？有些離得很遠啊，倒了角的就這樣上去的？」

「就這麼一個方法了，剛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嗎，他只能這樣。」瑞薩維莎小步跑上前伸了伸翼，前肢甩了甩，後肢蹬了蹬，脖頸幾番下壓，長吁一口氣。

「你在前面吧？」她指了指斜上方的石台，示意瓦莎躍上去。

「有點……」瓦絲蒙娜仰頭猶豫片刻，還是甩了甩腦袋，「我可能……我跳不到那麼高。」

瑞薩維莎的心裡刷新了對瓦絲蒙娜的認識。一條龍的跳躍能力差到什麼地步才跳不上一個高自己一個腦袋不到的平台？這條龍是從來沒有學過跳躍嗎？跳躍難道不是培龍辦的基礎課程嗎？

「沒學過嗎？」瑞薩維莎用盡量平和的語氣，掩飾住自己的失望，「你培龍辦成績怎麼樣？」

「不感興趣的東西學它幹嘛。」瓦絲蒙娜轉過頭咕噥一句。

這話進了瑞薩的耳朵，她也是一陣語塞。可也在這時，一聲迸鳴響徹天坑，直盪向天空。那瑩綠的怪水竟由那岩幕下噴薄而出，和著碎石就朝著這天坑裡涌。

瑞薩維莎慌忙躍上岩石，擠挨著瓦莎站著。回頭就見原先下爪的地方已經被那怪水覆蓋。

「瓦莎你再不跳就要死在這兒了！明白嗎？！」瑞薩貼著瓦莎的腦袋大叫。她真有些著急了，她不想，不想有有任何一條龍出事——這是她自己一直奉行的信條，從前是，現在也是。

「喊什麼喊！我肯定要跳！」瓦絲蒙娜回頭也沖瑞薩大吼一句，回身綳起四爪，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