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塔娜嬤嬤
比試場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而在不遠處的大帳中,似乎並沒有被這種火熱的氣氛所感染。
固倫永安長公主猛地將營帳中的物件全都砸了個遍,絲毫不顧及這是不是她的地方,而是姐姐固倫端靖長公主的金帳。
而固倫端靖長公主卻對此視為不見,任由自己的小妹妹在帳內撒潑,她只是面色陰沉地捧著茶盞,盯著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的老嬤嬤。
「塔娜嬤嬤,你所言當真?皇額娘當真是布木布泰那個賤人所害?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狗奴才一點消息都不漏,偏偏現在才來告訴本宮?」
她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罷了,不願承認自己這半輩子都在對仇人和仇人的女人伏低做小,不願承認自己的可悲!
聽到這話,正在發瘋一般泄憤的永安長公主風一般地猛衝過來,抓著塔娜嬤嬤的頭髮一陣拉扯,尖叫道:
「你這老貨莫非在欺騙本公主?皇額娘過世這麼多年,如果當真有心早就讓人給本宮姐妹倆通風報信了,為何到了今時今日才說?你要是敢說一句假話,本宮定要滅你九族,雞犬不留!」
塔娜嬤嬤被固倫永安長公主這麼一抓,只覺得頭皮一陣尖銳的疼痛,被巨大的力道迫得向後仰起,卻絲毫不敢有任何放抗的舉動。
口中艱難地辯解道:「公、公主饒命,奴婢絕不敢有半句虛言!此事並非主子臨終交待,而、而是奴婢九死一生才探得的機密…」
斷斷續續的聲音好不容易才將一句話說完,塔娜嬤嬤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
固倫永安長公主才輕哼一聲,放開了緊抓的髮髻,手一松落下一大把花白的頭髮,可見她剛剛用了多大的力氣。
塔娜嬤嬤順勢倒在了地上,只覺得整個頭皮都要被扒拉下來一樣抽痛不已。
固倫端靖長公主語帶責備地嗔道,「嬤嬤怎麼說也是額娘身邊的老人,妹妹怎可如此待她?塔娜嬤嬤快起來吧,我這妹妹素來就是個急性子的,你可莫要怪她才好!」
嘴裡說著歉意的話語,眼神卻帶著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
面對伏在地上不停喘息的老嬤嬤,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冷淡和不以為然,顯然心裡對自家妹妹剛剛的作為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若不是眼前這人還有點用處的話,便是被固倫永安公主當場打死,她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塔娜嬤嬤聞言卻不敢怠慢,連忙跪正了身子磕頭道:
「公主殿下折殺奴婢了,奴婢這條賤命都是主子給的,能讓公主出出氣是奴婢的福氣,便是公主要了奴婢這條性命,奴婢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打罵兩句又算得了什麼?」
話雖如此,塔娜嬤嬤心裡也是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兩位公主早在出嫁之前就是極端驕縱的性子。
尤其永安長公主由於是孝端文皇后幼女,更是自小就被寵得無法無天,對底下的奴才動輒打罵,出嫁之前死在她手底下的奴婢不知凡幾。
長大后嫁到母家科爾沁之後,更沒人敢攔著她,沒成想比起當初更多了分歇斯底里的瘋狂!
固倫端靖長公主眯了眯眼,心中對這老嬤嬤的知情識趣很是滿意,便放緩了語氣道:「塔娜嬤嬤果然對皇額娘忠心耿耿,可憐本宮出嫁得早,沒能在皇額娘膝下多多盡孝,多虧了嬤嬤那些年盡心儘力地服侍皇額娘,這些好本宮都記著呢!
只是本宮有個疑問,記得當初皇額娘去后,宮裡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本宮連找個往外遞消息的人的沒有…不知嬤嬤是如何逃過一劫的?」
固倫端靖長公主自小長於深宮,當然也不是個傻的,她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這個道理。
當家的就成了布木布泰這個聖母皇太后,肯定不會讓皇額娘的心腹繼續留在眼前膈應自己。
事實上當年她和妹妹回京奔喪之前,皇額娘留下的人手就已經清理過了,尤其心腹奴才更是無一倖免。
所以就算她懷疑自己額娘的死因,卻也找不到任何線索證據,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以布木布泰的細心和謹慎,若真是她害死了皇額娘,必然不會留下任何知情人成為隱患。
塔娜嬤嬤當初可是皇額娘的大宮女,在永壽宮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如何會被輕易放過?
若不弄清楚這個疑點,她很難相信塔娜嬤嬤的任何話。
塔娜嬤嬤對此毫不慌張,只是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面帶悲戚地開口道:
「奴婢之所以能逃過一劫,全仗主子臨終前的安排,否則奴婢早就和那些老姐妹一般追隨主子於九泉之下了!」
說著匍匐在地雙肩顫抖地嗚咽起來,加上灰白的頭髮,鞠樓的身軀,無不讓人感覺到那發自內心悲哀和痛苦!
「不過幸虧主子英明,否則也無法查出主子被害的真相,奴婢苟且逃得一條賤命,就是為了替主子報仇,將真相告知三位公主。
只可惜大公主…英年早逝,幸而這次終於讓奴婢得了機會,否則奴婢當真死了也無顏去地下見主子了…」
「皇額娘作了什麼安排?她老人家留下什麼話交代本宮和姐姐?」
永安長公主聞言立刻性急地介面追問起來,比起早早出嫁的兩位姐姐,永安長公主稱得上萬千寵愛於一身,跟生母的感情遠比兩位長姐深得多,自然也更沉不住氣。
尤其是這麼多年在草原上被受盡欺壓,讓她越發懷念起當年在宮裡,被皇額娘保護著的那時候的滋味兒,她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生母留下的隻言片語。
當年接到皇額娘病逝消息的時候,她們姐妹遠在科爾沁,根本鞭長莫及,等她們日夜兼程趕回京城的時候,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甚至連皇額娘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更是在出殯之後就被一道聖旨強行送回科爾沁,絲毫不給她們發難和調查的機會。
端靖長公主也神色凝重地看著塔娜嬤嬤。
「嬤嬤發現了什麼還請直言!無論如何你是皇額娘身邊的人,本宮雖然沒多少本事,但是保住你一家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不管是誰害了我皇額娘,本宮對長生天發誓定要讓她血債血償!生不如死!」
這位公主早已收起了面上的溫和,露出了深藏劍鞘一般的銳利鋒芒!
當初的她們姐妹三人勢單力孤,作為出嫁的公主,對大清的後宮早已沒有任何掌控力,即使她們想要反抗、想要報復,但是對已然大局在握的布木布泰而言,只需要一道聖旨就足以遏制她們的任何蠢動,只需要一個暗示就足以讓她們在蒙古的日子舉步維艱!
可是如今情勢不同了,布木布太那個老東西已死,而她們所在地部落的首領之位已經被親生兒子所繼承。
她們早不是當初毫無根基、任人拿捏的媳婦兒了,她們已經有了報仇的本錢和實力!
塔娜嬤嬤抬起頭恨聲道:「兩位公主,主子的身子素來康健,平日里更是極為注重養生,可是在先帝登基不久就開始染病,一場風寒讓主子纏綿病榻半年之久,之後主子的身體急劇衰弱,稍有不慎便會大病一場。
主子心中存疑,命我等將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查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沒發現任何不妥之處,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奴婢眼睜睜地看著主子一天天衰弱,心疼啊!勸著主子給公主們送信,主子卻執意不許,說是怕那暗中的人會對公主們不利…」
「皇額娘…」
端靖長公主和永安長公主都紅了眼眶,彷彿看到了自家額娘明知道命不久矣,卻強忍著不見女兒最後一面的倔強模樣。
她們知道這只是為了保護她們不受傷害,畢竟下手的人能夠讓一國皇后都察覺不出蛛絲馬跡,要對付幾個出嫁的公主再容易不過了。
她們的額娘病重至此都一心為她們著想,獨自忍受著病痛與孤寂,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她們的平安,而她們卻懵懂無知地過了這麼多年,絲毫沒想過為自己的額娘報仇。
天底下還有比她們更可悲、更不孝的人么?
塔娜嬤嬤喘了口氣,繼續道:「可憐主子病勢沉重卻絲毫不敢聲張,明明日夜思念三位公主,卻硬撐著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背地裡不知落了多少眼淚。
後來還是烏日娜嬤嬤實在看不下去,私下裡向科爾沁傳了訊息,想著三位公主若能回京侍疾,說不定能讓主子病體早日痊癒,不曾想這消息一傳竟成了主子的催命符!」
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憤恨,「本來主子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假以時日並非不能好轉,可是在得到三位公主啟程回京的消息之後卻突然惡化,不過半月時間就撒手人寰!這其中若說沒有貓膩誰信啊!」
固倫永安長公主已經痛哭出聲,固倫端靖長公主也壓抑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