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風雲際會 十五 老神仙妙手回春 劉香蓮夜探情郎

上部 風雲際會 十五 老神仙妙手回春 劉香蓮夜探情郎

崇禎九年,年方十七歲的張定國已然長成了一個相貌英俊的大小夥子,由於平日里堅持自學兵法、地理、天文,熟讀《通鑒綱目》,加之言談舉止間對人謙遜有禮,頗有儒將風範,故在西營中,人皆呼其為「小柴王」,又因在作戰中與四弟張能奇同以勇猛著稱,得外號「萬人敵」。

正月初六,張獻忠與闖王高迎祥、闖塌天劉國能等部義軍再度合兵,聚眾三十萬,圍攻滁州城,但見義軍環山為營,前後百餘里,場面蔚為壯觀。

次日,各路義軍從四面八方對滁州城發起了猛烈的攻擊,一時間滁州內外炮聲隆隆,殺聲震天,攻城梯鋪滿了整個護城河。

滁州城城防堅固,周長九里一十八步,築有下水關,三拱洞。共有東、南、西、北四座大城門樓,以及小東門、小西門兩座小城門樓,分別為東門化日門、小東門環漪門、西門永豐門、小西門觀德門、南門江淮保障、北門拱極門,四周護城河闊兩百餘步,深兩人沒頂。

按照戰前劃定的作戰區域,西營義軍負責進攻東、北兩個方向。其中張可旺、張能奇、馬元利領兵五萬為主力,攻拱極門,白文選、張定國、張文秀則領兵一萬在東面佯攻牽制。

夜幕漸漸降臨,駐馬於城下,白文選手握馬鞭指向城頭,轉頭對著身旁的定國與文秀說道:「敬帥讓咱們佯攻東城,可到底該怎麼個攻法,不知二位少將軍有何主意?」

「白大哥,據我今日觀察,官軍主力都被牽制在南北兩個方向,東西兩面守軍難免薄弱,如果咱們能從東面突擊,或許可以達到避實擊虛的目的。」見白文選問起,定國當即將心中思慮良久的計劃和盤托出。

白文選吃驚道:「你的意思是,全力攻城?」

定國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正是,咱們這邊打得越狠,南北兩面我軍主力所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小!」

「文秀,你覺得如何?」白文選還在猶豫,轉頭又問起張文秀的意見。

「二哥所言不無道理,僅僅只是佯攻,雖能夠牽制住部分官軍,但於攻城主力來說並無多大作用,若在南北兩面激戰正酣之時,咱們出其不意地突襲東門,或許反倒能夠取得意想不到的收穫。」

「話雖如此,但為謹慎起見,還需再觀察一番城內官軍的布防,方可決斷!」白文選隨即將馬鞭指向環漪門外不到五里的一座小山包,「我看那兒不錯,正好可以居高臨下,觀察城內官軍的布防情況。」

順著馬鞭所指的方向望去,文秀一臉擔心地提醒道:「那兒好是好,就是離城太近,正是炮火覆蓋範圍,倘若被官軍發現,不堪設想!」

定國聽后卻是微微一笑:「不礙事,此刻夜色正濃,咱們悄悄摸上去,官軍定然發現不了。」

拿定了主意,三人當即帶著靳統武及三四名親兵,趁著夜色悄悄登上了那座小山包。

從山上往下看去,護城河內側是一圈又深又寬的壕溝,並置有各種鹿砦障礙。而在壕溝鹿砦的後面,還有由各式桌椅門板堆砌而成的一圈屏障,想必已經澆滿了火油,一旦義軍突破鹿砦,城上官軍便會放火將其點燃。

再放眼朝城內望去,只見夜幕下,滁州城內燈火通明,整座城彷彿是一個方圓十里的巨大火焰方圈。借著月色,隱約可見城牆上旌旗錯落,更有鼓聲陣陣,攝人心魄。弓弩手、炮手,皆藏身於垛口之後,嚴陣以待,大小街道亦布滿有序間隔的步兵方陣,負責阻擋突入城中的義軍。

城中央的署衙廣場上更是臨時搭起了一座十餘丈的高台,戰時主將可以在此發號施令,調度全局。

「滁州守將究竟何人?」看了半晌,白文選忍不住讚歎道,「你且看這城中布防,雖因匆忙略顯簡陋,卻是嚴謹異常,若想攻下滁州,非得十倍以上兵力不可。」

看得正入神,忽然只見城頭火光一閃,靳統武心中暗叫不好,可哪裡來得及,一發炮彈正不偏不倚落在了人群正前方。

黑煙漸漸散去,大夥七手八腳地將傷員從土中刨了出來。

「二哥!」文秀髮現定國滿臉是血,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嚇得是魂飛魄散,趕忙衝上前,一把將定國抱在懷裡,拚命搖晃著他的身子,「二哥!你醒醒啊!可別嚇我啊!」

「我還沒死!哭喪呢!」定國剛剛被炮彈的衝擊波震暈,被文秀這麼一晃,頓時醒轉過來,見文秀抱著自己嚎啕大哭,忍不住跟他開了個玩笑。

「呸,好你個張定國!居然裝死匡我!」文秀氣急敗壞,一撒手便把定國重新扔回了地上。

「啊!」摔在地上的瞬間,定國忽然感覺後背一陣劇痛,伸手往後一摸,濕漉漉的一片全都是血。

「老大,你受傷了!」借著月光,靳統武發現由於失血過多,定國的臉色竟有些慘白。

就在這時,城樓上的炮又響了。如果說剛剛那炮只是試探,這回官軍可就是玩真了的,十幾發炮彈幾乎同時落在了山頭上,直炸得火光衝天,地動山搖。

「快!護住兩位少將軍!速速回營!」在隆隆炮火中,白文選大聲嘶吼著,指揮大家保護定國與文秀一路撤下小山包,退回了營寨。

「醫官何在?快來救人!」一進營寨,白文選便大吼大叫地喊來了營中的醫官。

哪知醫官看了眼定國的傷勢,當即一搖腦袋,焦急地對眾人說道:「二將軍的傷太重,小人無能為力!必須立刻送往老營,請老神仙救治!若是遲了,怕老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很快,定國便被連夜送進了老神仙的營帳,老神仙檢查了一番定國後背的傷勢,雙眉緊鎖,當即將眾人全都轟出帳外,帘布一蓋,忙活起來。

在睡夢中驟然聽聞定國受傷,張獻忠自是心急如焚,顧不上點燈,隨手抓起一件長袍披在身上,立馬朝老神仙的營帳趕了過來,就連穿反了鞋都沒有察覺。

聽白文選講述完定國受傷的經過,張獻忠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鳥,讓你們佯攻,就老老實實的佯攻,逞什麼英雄好漢!」

罵完了白文選,張獻忠還不解氣,又衝到寨門口,沖著滁州城的方向怒罵道:「待明日俺老張進了滁州城,定讓爾等雞犬不留!」

直到天色發白,老神仙這才掀開帳簾,一臉疲憊地從裡面走了出來。見老神仙出來,眾人趕忙一擁而上,將他圍了個嚴嚴實實。

「我說老神仙,定國這小子沒事吧?」張獻忠的臉上寫滿了從未有過的焦慮和不安。

「放心吧敬帥,這娃娃命硬,死不了。」老神仙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都散了吧,剛敷了葯,睡得正香呢。」

聽說定國無恙,大夥皆長舒了一口氣。

「鳥!老神仙的話你們沒聽見么?還杵在這裡幹啥?都給俺老張聽好了,這幾日,除了送飯換藥的,誰也不許過來打攪定國!違者軍法處置!」說罷,張獻忠背著手,穿著那雙反了的鞋,有些滑稽地踱步離開了。

大夥把心裝回了肚中,也隨之相繼散去。

夜色漸深,老營中的燭火相繼熄滅,只有幾支巡哨的扈衛在其中來回穿梭。

忽然,只見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黑衣人先是在幾個稍大的營帳外仔細觀察了一番,隨即又轉向別的營帳,一連找了七八個營帳,最終在定國養傷的帳前停下了腳步。

黑衣人正欲掀開帳簾,陡然聽見身後巡哨扈衛一聲大喝:「站住!什麼人!」

黑衣人大吃一驚,轉身就想跑,誰知眾扈衛早已將他團團圍住,哪裡還逃得掉。

其中一個小頭目手舉鋼刀,指向黑衣人,厲聲道:「小子,老子盯了你老半天了,這麼明目張胆地闖進來,還真當我們這些人是瞎子么?」

聽到外面的聲響,定國也忍著傷痛,掙扎著從軍榻上爬起,穿鞋走了出來。

「且讓我看看你究竟何人?」小頭目邊說邊用刀將黑衣人臉上的黑布撩開,黑布掛在刀尖上,一張清秀的臉龐隨之露了出來。

借著火光一看,定國不禁大吃一驚:「香蓮?怎麼是你?」

「咦?劉姑娘?」見到是香蓮,小頭目也很是吃驚,「我說大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家打扮成這副模樣幹啥?我還以為是官軍派來的姦細哩!」

定國揮手示意小頭目帶著眾扈衛退下,等大夥走後,他方才開口詢問道:「妹子,我說你這演的是哪一出呀?」

「呸,張定國!你還有臉問?還不是因為你,讓本姑娘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不然姑奶奶用得上這麼偷偷摸摸的么?」香蓮氣鼓鼓地將一個巴掌大的白色陶瓷小瓶扔給了定國,「喏,這是上好的金瘡葯,這玩意可金貴了,老神仙那兒都沒有,拿去敷傷口,很快就能好!」

「所以,你這大半夜的,就是來給我送葯的?」定國拿著葯,心中不禁有些暖洋洋的。

「不然呢?」香蓮沒好氣地瞥了眼定國,「你這個人,從頭到尾,就不懂說一個謝字么?」

定國剛想開口,卻見香蓮把食指往嘴邊一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好了!別謝了!我走了!」

說罷,香蓮忙不迭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次日清晨,張獻忠正打算繼續大軍繼續攻城,忽然得到斥候急報,盧象升率總兵祖寬、游擊羅岱,以及楊世恩等諸道兵馳援滁州,前鋒距離城東五里橋只有二十餘里了。

「盧象升?祖寬?他們不是都被崇禎老兒調出關了么?咋回來得這麼快?」再次聽到這兩個煞神的名字,幾個月前的夢魘又重新籠罩在了張獻忠心頭。

城東是西營的轄區,官軍援軍的出現令張獻忠不敢掉以輕心,當即傳令全軍暫緩攻城,為了防止官軍裡應外合,張獻忠讓張能奇領兵三萬圍北門,張文秀領兵一萬圍東門,此外還給王尚禮留下三萬人守老營。

一切布置完畢,張獻忠又命張可旺率一萬騎兵火速向東,務必搶在官軍之前奪佔五里橋,將盧象升的天雄軍堵在橋頭,自己親率馬步軍七萬隨後就到。

諸將各自回營調兵遣將,定國則因為傷勢未愈,被留在了老營中。

大戰在即卻不能上陣殺敵,定國自是焦急萬分,不知前線戰況如何,只能眼巴巴地佇立在營門前,朝東面戰場的方向不停張望著。

大約過一個時辰,有傳令兵飛馬而至,但見傳令兵渾身血污,必是剛剛經歷過一番血戰。

定國趕忙迎上前去,一把抓住傳令兵的馬韁,焦急地詢問道:「戰況如何?」

「二將軍!敬帥與官軍大戰於城東五里橋,眼瞅著已佔了上風,誰知遼東兵突然出現在身後!我軍腹背受敵,大敗!敬帥擔心老營安危,讓小人即刻趕回報信,讓老營迅速向北退卻!」

「快!隨我去見王叔!」定國知道情勢危急,顧不上自己身上有傷,當即領著傳令兵,快步奔向老營總管王尚禮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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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孤忠李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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