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風雲際會 二十五 遇美人獻忠劫親 破困局可旺行賄

上部 風雲際會 二十五 遇美人獻忠劫親 破困局可旺行賄

崇禎十一年正月,新野丁舉人妹妹出嫁,接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行走在新野往南陽瓦店鎮的官道上,不巧正逢張獻忠率軍前往谷城,途經此地。

「父帥,前方有情況!」張可旺眼尖,一眼就望見遠處有一隊人正沿官道,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莫非是官軍?」畢竟距離太遠,張獻忠張目遠眺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為了保險起見,他讓全軍暫停前進,分散隱蔽於道路兩側,然後又派出一名斥候,悄悄去前面打探情況。

不一會兒,斥候就回來了,只見他滿臉堆笑地跑到張獻忠面前稟報道:「在下已經探明,不過是一支接親的隊伍,不是官軍!」

「接親?」張獻忠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心中卻多了一絲別樣的想法,只見張獻忠一夾馬肚,躍馬出陣,「定國,留守老營!可旺,帶上五百人,隨我前去一探究竟!」

「諾!」張可旺怎會不明白張獻忠的想法,當即點了五百騎兵,跟隨張獻忠呼嘯而去。

接親隊伍正在嗩吶聲聲、敲鑼打鼓的一片歡聲笑語中朝前行進。

「不好,流寇來了!」忽然有人大叫一聲,眾人聞聲紛紛抬頭看去,這一看可不得了,只見一片黑壓壓的騎兵,眼瞅著就要殺到面前了。一時間,現場一片混亂,送親隊伍四散而逃,馬蹄聲、哭喊聲,還有西營義軍由遠及近的吆喝聲,不絕於耳,送親的馬車也受到了驚嚇,原地亂轉,丁小姐坐在車裡,驚恐地扶著車窗,不知該如何是好。

漸漸外面沒有了動靜,丁小姐壯著膽,掀開蓋頭,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一看,但見眼前塵土飛揚,接親儀仗丟得滿地都是,卻連一個活人也看不到。

「看!新娘在那兒!」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丁小姐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躲回車裡,慌亂地重新蓋上蓋頭,雙手抱膝,無助地抽泣起來。

很快,馬車就被西營義軍團團圍住,張獻忠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車前,掀開車簾,用刀一把挑起丁小姐頭上的蓋頭,一位哭得梨花帶雨的大家閨秀,陡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抬起頭,給俺老張瞧瞧!」張獻忠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小命攥在人家手裡,丁小姐哪敢不從,怯生生地抬起頭,那雙哭得紅腫的雙眼,讓人看后格外心憐。

「真是個美人啊!」張獻忠仔細打量了一番丁小姐的模樣,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父帥,這小美人該如何處置?」張可旺在一旁笑嘻嘻地詢問道。

「什麼美人?美人是你小子叫的么?真是沒大沒小!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義母!去!別傻愣著了,趕緊讓人把車拉走,俺老張今晚便要拜堂成親!」說罷,也不管丁小姐願不願意,當即就有人一躍而上,駕起馬車,將她送去了老營。

正月初九夜,張獻忠率部抵達谷城,聽說在王家河一帶有小股軍隊駐紮,張獻忠二話不說,當即派張可旺領兵從淺灘處騎渡襄江,趁夜偷襲,將這支部隊驅散,並強佔了對方的營寨。

結果清晨打掃戰場時才發現,大水沖了龍王廟,這支駐軍是闖塌天劉國能的隊伍,雙方的梁子就此結下。

張獻忠兵臨谷城,谷城知縣聞風而逃,西營義軍得以兵不血刃地進駐谷城。

當此時,各路官軍皆向谷城匯聚而來,情勢危急下,張獻忠得知陳洪範也在圍剿的官軍之中,立馬有了主意。

張獻忠派人在谷城縣城中貼出告示,曰:「本營志在匡亂,已逐闖兵遠遁。今欲釋甲歸朝,並不傷害百姓,盡可安居樂業,毋須恐慌。」

隨後又讓張能奇將當地鄉紳耆老一併拘禁至營中,說是來此間商議就撫,須為其具結作保後方可離開。並派遣張可旺帶著各種金銀珠寶前去面見陳洪範。

獻上金銀珠寶后,張可旺畢恭畢敬地對陳洪範言道:「鎮台大人,在下義父時刻念著您當年救命的恩情,雖然造反多年,但始終在神龕上供奉著您的木雕人像,朝夕相拜。義父亦曾多次對在下言道,此命乃鎮台大人所留,卻始終無緣以報!做人必須恩怨分明,不可忘本,近日聽聞熊總理主持招安事宜,然我西營十年劫掠,仇家甚多,不敢輕易信於人,枉送性命。義父這才派遣在下來見大人,求大人向熊總理引薦,一是為了報恩,二是信任大人,方敢以性命相托,望大人成全!」

張可旺此話說得是冠冕堂皇,那陳洪範原本就有招撫張獻忠的打算,不想今日竟然自請來撫,言語間說得又是如此情真意切,喜出望外之下,當即滿口答應,親自領著張可旺,前往襄陽拜見熊文燦。

見到熊文燦,張可旺倒地便拜,言辭懇切道:「罪人張可旺受義父張獻忠之託,拜見制府大人!我等西營將士迷途知返,皆願為朝廷效力,還請大人成全!」

沒等熊文燦開口,立於一旁的湖廣巡按御史林銘球卻上前一步,厲聲詰問道:「先前襲擾鳳陽皇陵,僭用皇家鼓吹,可是爾等所為?」

張可旺早知道今日必會有人提起此事,在來之前就已準備好了應對之策,見林銘球問起,當即叩首言道:「此事皆因飢亂之民混于軍中,不受節制之故,確是我西營約束不嚴!只盼日後能夠追隨制府大人,立功自贖,從此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林銘球冷笑一聲,剛想再問,卻被熊文燦一聲咳嗽制止了:「咳咳,皇上已有明旨,但凡流寇,若肯招安,前罪皆可赦免!西營諸將今日既能痛改前非,亦是難能可貴!何必苛責?你且退下吧。」

「是。」林銘球只得把話打住,向著熊文燦深深一躬,然後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等林銘球出去后,熊文燦往前探了探身子,悠悠地對張可旺說道:「皇上雖有旨意,但張獻忠畢竟為寇十年,劫掠七省,所獲珍寶萬計,眼紅者甚多。如今正是招撫的關鍵時刻,不宜惜此身外之物,而遭至殺身之禍。」

張可旺何其機靈,一下就聽出熊文燦是在索賄,連忙從懷裡摸出兩塊尺長碧玉和兩枚徑寸珍珠,恭恭謹謹地遞到熊文燦面前,低聲輕語道:「制府大人的大恩大德,我西營上下銘感五內,這不過是些許見面薄禮,待事成之後定有大禮相贈。」

有盧鼎安復命在先,再加上陳洪範的擔保,熊文燦對張獻忠投降的誠意自是深信不疑,又見張可旺奉上碧玉和珍珠,當即對著張可旺和顏悅色道:「爾等軍紀欠缺,老夫也是多有所聞,今日正好來了襄陽,不妨先觀瞻各營,回谷城后依樣操練,待日後軍紀好轉,再行調用!」

說罷,熊文燦往身後太師椅上一靠,朝張可旺使了個眼色,張可旺心領神會,當即退後一步,叩首而出。

待張可旺走後,熊文燦端詳著手中的碧玉和珍珠,真是愛不釋手,對張獻忠的好感又不禁多了幾分,立刻研墨執筆,向崇禎帝上表,大大誇讚了一番張獻忠的忠心,以及其身不由己的難處,建議朝廷儘快招撫張獻忠,並推薦張大經為其監軍。

事關重大,為了能夠說服崇禎帝,熊文燦又找來監軍太監劉元斌共同商議。那劉元斌也收了張可旺的打點,唯恐事不能成,壞了自己的財路,當即決定親自帶上奏摺,八百里加急趕往京師面見崇禎帝。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很快傳到左良玉耳中,聽說張獻忠欲降,左良玉連夜趕往襄陽,面見熊文燦。

見左良玉不期而至,熊文燦熱情地將其迎入會客廳,並讓僕人端上好茶。

左良玉一路奔波,口渴難耐,拎起茶杯喝了一口,卻覺得茶杯有些小了,於是乾脆放下茶杯,直接從桌上抓起茶壺,顧不上燙,張口對著茶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舒服!」左良玉一口氣把整壺茶喝完,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一抱拳,算是行過禮了。

「崑山今日所來為何?」熊文燦手中把玩著張獻忠進獻的珍珠,明知故問道。

左良玉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風聞張獻忠向朝廷乞降?可有此事?」

熊文燦捋著鬍子沒有答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左良玉進言道:「制府大人可知,那張獻忠與李自成皆是流寇中的死硬分子,不論是誰降,良玉都信,唯獨這兩人,就算是天塌了,也斷不可能真心歸順朝廷!」

常年與義軍交戰,左良玉對每位義軍首領的秉性皆是了如指掌。

「崑山啊,你話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嘛!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張獻忠正是窮途末路之際。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但凡聰明人,都知道此時該作何選擇。」說到這裡,熊文燦突然挺直身子,朝著京師的方向一拱手,繼續說道,「托皇下洪福,此番若能順利招降張獻忠,剿賊之事也便成功了一半。」

「制府大人!你知不知道,這是在養寇為患!待他日張獻忠降而復叛,又將如何向收場?」左良玉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依我看,不管這回是真降還是假降,不如趁此機會誅殺張獻忠!將其所部一網打盡,徹底永絕後患!」

熊文燦聽罷連連搖頭:「不可!斷斷不可!殺降不祥,將軍莫做此想!」

「書生意氣,愚蠢!愚蠢至極!」見說服不了熊文燦,左良玉怒氣沖沖地離城而去。

再說劉元斌,一路日夜兼程,很快就到達了京師。在看過熊文燦的奏報后,崇禎帝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讓王承恩連夜召楊嗣昌進宮。

楊嗣昌在睡夢中被人喚醒,匆匆換上官服跟隨王承恩趕至乾清宮,剛要行禮,卻被崇禎帝一把托住。

崇禎帝直接將熊文燦的奏摺遞給了楊嗣昌,詢問道:「虛禮就免了吧!你且看看熊文燦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奏摺,張獻忠乞求朝廷招安,愛卿對此如何看?」

楊嗣昌接過奏摺快速翻看了一遍,心中擔憂張獻忠假降,將來養虎遺患,當即向崇禎帝提議道:「皇上,臣觀獻賊此人反覆無常,此番怕是詐降!必先令其襲殺李自成及馬守應,以此為投名狀,之後方可許其招安,否則厲兵剿殺之!此乃驅虎吞狼之策,不論真降還是假降,皆可以削弱其勢,而朝廷坐收漁利!」

「萬歲爺,楊大人此法不妥。」說話的正是劉元斌,他看了一眼楊嗣昌,繼續說道,「堂堂朝廷,何有江湖投名狀之說?張獻忠狡黠彪悍,非其他流寇可比!如今真心歸順朝廷,楊大人此議豈不讓人心寒?倘若因此徒生事端,戰事再開,又將拖延日久,空耗錢糧!與其如此,何不將其樹立為榜樣,其餘各賊見萬歲爺寬宏大量,自會望風而降。」

劉元斌這番話,聽得崇禎帝是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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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孤忠李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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