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有驚無險

老胡和妮其已經驚醒。

大概正是因為這份警覺，兩人才能生存到現在吧。

妮其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一角，老胡比她好點，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彷彿木頭人。

四隻眼睛緊緊盯著被陽光浸染的草綠色窗帘，緊張和恐懼根本無法掩藏。

池川輕緩地走下樓梯。

看到他后，兩人的神情明顯安定不少。

「池川大人，我還以為您出去了。」老胡裂嘴一笑。

「沒有，去樓上找了身衣服穿，你們待會兒也去看看，衣服有不少。你們現在這身也太髒了，還到處是洞。」

池川指向二人說，看著特別揪心。

「好。」

兩人同時笑著點頭。

心想跟著神使大人果然沒錯，有糖吃，有覺睡，還有乾淨衣服換。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唯有做夢才有過這樣的待遇。

既然他們已經醒來，有些事情池川就迫不及待想了解一下。

「那個小女孩。」

他邊說邊指向頭頂，對方正坐在二樓小客廳里，下來時他有留意，「到底什麼情況你們清楚嗎？」

老胡剛準備開口，他又補充道：「別再說玩具，天亮后我仔細觀察過，角和尾巴都是真的。」

「一個小女孩長了角和尾巴？」說話的是妮其，以她昨晚的狀態肯定沒在意。

人都快死了，還會在乎其他東西嗎？

現在倒是一臉震驚。

「沒錯。」池川點頭道：「彎曲的黑色雙角，外加一條帶三角尖的尾巴。」

「我從沒有見過這種東西。」老胡沉聲說。

妮其表示附和。

「但我幾乎敢斷定，她以前是個人。」池川說著，便將剛才無意間發現日記的事情，與他們娓娓道來。

「天吶，這麼會這樣！」

老胡和妮其聽完后，面面相覷。

本想著從他們這裡打聽到一些情況，現在看來是白指望。

就在池川準備強壓下心頭的疑惑時，老胡突然開口道：「池川大人，我知道瘟疫發生之後，除了大部分人類返祖之外，有些動物也發生變化，但人變成這個樣子，還真是頭一回見。」

「動物？比如？」

「昨天那頭凶獸。」

「那不就是一頭大野豬嗎？」

老胡苦笑道：「那玩意可不算是豬，什麼豬能有這麼大個兒，根本就是一輛推土機嘛。」

原來你也這樣覺得。

但他不說還好，說完池川更是滿腦子漿糊。

心想這是什麼瘟疫啊，人類衰退成野人就不說，動物還變大……確定這還是退化，不是進化嗎？

還有樓上那個小蘿莉，也就變得不會說話，智商似乎略有下降，但那恐怖的力氣，可不是一個七歲小女孩應該有的。

「池川大人，門外返祖人好像不少，我們還要出去嗎？」妮其問。

昨晚雖然吃了四顆糖，但她現在依然餓得發慌。

「嗯，這間房子我已經檢查過，除了小女孩手上有些糖果外，沒有任何食物。必須出門找找，你們就在這裡待著吧，我找個機會……」

嘩啦！

一個異響傳來，三人猛地回頭，繼而臉色巨變。

小女孩不知如何出現——她走路根本沒有聲音，此刻正站在客廳窗戶旁邊，手裡扯著窗帘一角。

燦爛的陽光終於衝破阻隔，盡數傾瀉進來，灑滿整個客廳，小女孩舒服地眯起眼睛，小尾巴在身後一擺一擺。

而池川三人望向窗外，已然傻掉。

六隻眼睛，與之相望的，則是十幾張毛茸茸的臉。

池川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第一時間沖向防盜門，試圖挽救。

「嗨，你們好啊！」

門被打開，他一邊笑著招呼，一邊在背後做手勢，示意老胡他們將門反鎖。

毫無疑問，老胡二人已經被這些返祖人看見，現在只希望返祖人兄弟一如既往仗義，能賣個面子。

有返祖人湊到池川身旁，繞著圈圈嗅來嗅去。

幸虧這是二手場面，哪怕已經知道返祖人並不是什麼善茬，表現還算淡定。

共有十幾隻返祖人圍聚過來，或近或遠地盯著池川，還有些望向已經重新遮掩好的窗戶。

池川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這些返祖人如果對房子發起進攻，他根本無法阻擋。

「兄弟們，給個面兒，剛才那兩個人是我朋友……」

他也清楚自己的話返祖人聽不懂，所以邊說邊做表演，肢體語言詮釋得淋漓盡致，祈禱能起到作用。

「大家以後就是鄰居，應該和睦相處，你們說對吧……」

你猜怎麼著？

絮絮叨叨說了快兩分鐘，居然有返祖人轉身離開，緊接著又一個、兩個……不多會兒，竟全部走光。

「我去，還真行啊！」

這麼給面？

池川自己都有點懵。

望著它們的背影，他是既興奮，又驚奇。

因為這裡的返祖人跟昨天山上碰到的，有些不一樣。

它們幾乎都穿著衣服，雖然破破爛爛，臟污狼藉，但確實穿著。

剛才那隻最先湊過來的返祖人，腳上還穿著鞋，只是有一隻掉了，鞋帶還在腿脖子上綁著，看起來質量不錯的運動鞋卻在地上拖。

他著實忍耐一番，才好容易止住想替對方穿好的衝動。

身後的防盜門重新打開。

老胡和妮其興奮跑出來，他們通過門上的貓眼，已經注意到返祖人離開。

「池川大人，它們全部被您控制了？」

望著老胡一臉興奮的表情，池川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我就知道沒問題，十幾隻返祖人而已，大人您昨天上百隻都能控制！」

也虧老胡還能蹦躂起來。

妮其同樣高興異常。

仗義！

除了這兩個字外，池川還能說啥？

「走吧，那就一起，把村子檢查一遍。」

再將老胡二人留在這裡，池川就真不放心。

三人正準備離開時，小女孩也光著腳丫走過來。

「怎麼，你也想去？」

池川分析，返祖人應該不會傷害小女孩，她大概率跟自己的情況有些類似。

否則即便她的力氣比成年人還大點，也不可能在這個村子安全存活下來。

二師兄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小女孩點頭。

「也好，順便給你弄雙鞋穿上。」

池川呵呵笑道，刻意做了一個舉動——伸出右手。

「呦呦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池川哥哥。」

小女孩明顯有些猶豫，歪著小腦殼似乎想了想，才抬起胖乎乎的小手。

池川就這麼牽著，沒再放開。

以前他做夢都想有個妹妹，總想有個人能讓自己保護，然後嗲嗲地喊自己一聲哥哥。

奈何父母都是公務員，後面雖然二胎放開，但媽媽三十好幾的人，年紀偏大，臉皮還薄，始終未能如願。

現在既然知道對方是人，心裡僅有那點疙瘩也就不復存在。

再低頭打量她時，池川倒是感覺很酷。

記得《魔獸》裡面伊利丹·怒風的角，差不多也這個模樣。

「嗚嗚！」

哪怕知道並無危險，但真跟返祖人面對面時，老胡二人還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池川起先也有些緊張，不過當看到返祖人各干各的事——地上打滾，或聚在一起撓痒痒，並不理會他們，了不起也就隔空打量幾眼后，才暗鬆口氣。

頂角村並不大，與昨晚通過輪廓判斷得差不多，從村口走到村尾的後山腳下，不會超過五分鐘。

房子都是不錯的小洋樓，依著一條鋪有煤渣的路面分成兩排，秩序井然。

池川數了數，一共22套房子，外加一個平層大屋，門頭上掛著牌子——村民活動中心。

「這裡的生活條件還不錯。」老胡說。

那池川就明白，這個村落確實相對而言比較富裕。

「咱們就從這裡開始往回檢查吧。」池川指向毗鄰後山的兩棟房子。

「希望有些遺漏。」妮其有氣無力道。

她留意到一件事情，村裡沒有一輛汽車，按理說以這裡的生活水平，以及地理位置，村民們購置汽車應該不算難事，還十分有必要。

這就說明兩個問題。

要不然倖存的村民開車跑掉，要不然後面有人來過這裡。

但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生活物資被搜刮過。

池川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

皺著眉頭走進一棟房子，裡面一片狼藉，灰塵滿地，空氣中漂浮著腐朽的味道，地板和牆壁的一些位置上，還有早已乾涸的血跡。

與之相比，他們現在住的地方簡直就是天堂。

花了十幾分鐘，三人一起動手，幾乎將房子翻個底朝天，可惜連一瓶過期罐頭都沒找到。

這使原本因為有盼頭、生出些力氣的老胡二人，瞬間像只泄氣的皮球。

「別灰心嘛，這才第一家。走，繼續下一家！」池川打氣道。

不過，在一口氣搜查完20棟房屋、包括那個村民活動中心后，別說老胡二人，連他都心灰意冷。

在這些房子裡面，有找到衣服、鞋，甚至是一些值錢的首飾，卻唯獨沒有任何食物。

「不行啦，我已經站不起來。」老胡坐在煤渣路上氣喘吁吁。

妮其整個人都躺在地上。

他們原本就餓到不行，剛才一番搜找下來，僅有的那點力氣也全部耗盡。

池川望向旁邊，這是最後一家。

餘下的就是他們現在住的房子。

所以這是唯一的希望。

值得一提的是，這家防盜門是關著的。而他們剛進入的所有房子，包括村民活動中心，全部大門敞開。

是個好兆頭！

「別待在這裡呀，先進去，我來找。」

池川說著，將老胡他們從地上攙扶起來，一隻手照顧一個，緩步向大門走去。

就在這時，一抹黑影快他們幾步，擋在了防盜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