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啟之卷 第十二章 終焉之夢（一）

子言靜靜地看著門扉之內的黑暗將自己吞噬，光與影消逝與黑暗，連同門外的海拉與未來的自己。

黑暗、難以言喻的黑暗。

他蹣跚著向前走去，他甚至看不清前路。

如果不是腳下傳來些許觸感，如果不是身軀還能感受到動作帶來的些許知覺，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化為了黑暗的一部分。

他想起在曾經的某段時光之中見到過這種黑暗，當時他緊閉雙眼，漆黑籠罩一切。

當時耳邊有聲音、雷聲、雨聲、還有……那段樂章……

「嘭—」

一段短暫卻沉重的聲音傳來，緊隨其後是誰倒在地板上的聲音?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陣閃過的雷光，一道身影擋住了他的視野，他看清了那道倒在地上的身影，那是他的妹妹——子語!

他張開口，卻無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知覺、話語都離他遠去。

他想伸出手，他想抓住少女的手，可是他的身體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他回到了那個雨夜，雷光帶給他恐懼，樂章崩潰他的抵抗，父親、母親、子語…一夜之間，他唯一的容身之所崩潰，他本以為那個自己的救贖……

他看到了子語的血液，順著少女光潔的額頭流淌而下，她的額頭上面還沾著些許雨水。

她本來是不在這裡的，她知道自己害怕雷聲所以回到了家裡，她知道自己遭受危險所以站了出去，然後她死了!

「懦夫是不配擁有幸福的，哪怕僥倖得到了，也會被自己弄丟。」

奇異的聲音由遠及近，這是他的聲音，他曾經的話語……

他感到一雙手緩緩抱住了自己的脖頸，那是一雙女子的手，帶著獨有的溫暖與堅定。

很像子語……卻又不是子語。

「你以為自己已經戰勝了過去，其實你永遠留在了那個雨夜裡，是你害死了這個少女的父母，是你讓她家破人亡，是你把厄運帶來了這個幸福的家庭。她僥倖活下來了，可是你永遠也無法感受到她的氣息。」彷彿神靈的低語又彷彿是惡魔的淺唱「她無法擁抱你，你也不配她的擁抱。」

「那麼現在，你想不想衝出去，把那些追逐你的、飼育你的、獵殺你的……把他們碾碎，把他們化作塵埃，在他們每一寸血肉之上銘系最深的痛苦!」

他們追來了，他們殺戮了，他們還想把你逼到什麼地方?他們難道，不怕死嗎？!

憤怒的火焰在子言胸膛燃燒，此時的他哪怕面對岡格尼爾，面對死神海拉也不會避開鋒芒。

他覺得自己就要燃燒殆盡，可他卻沒有絲毫顧忌的想法。

脖頸上面的那雙手緩緩鬆開，改抱為抓。

他看不清身後的人，他只能看見一雙星海般的瞳孔。這雙瞳孔的主人將雙手放在自己的脖頸，彷彿美艷的厲鬼攥緊他的咽喉。

「那就上啊，把你的憤怒你的悲鳴，化作讓他們哀嚎的絕唱，去向他們宣告自己的歸來!」惡魔般的低語從身後傳來，漆黑的異能流淌，那深鎖與地獄深處的惡魔，於此刻展露獠牙!

曾經侵噬希望的獠牙，在一張小巧的床底重現!

……

「轟!轟!轟!——」

巨大的轟鳴聲在殘破的城堡之中不住回蕩

岡格尼爾被一雙小腳死死地踩住，冰霜巨人之匣失去了碧藍的光華。

海拉死死地攥緊來犯者的衣襟，她將一次又一次將這個人類砸在大地上，整個終焉之地彷彿地震。

憤怒、極度的憤怒，就是這個螻蟻般的人來拿著神與巨人的遺產，企圖褻瀆姐姐!

可任憑她如何憤怒也無濟於事，那扇門扉已然關閉，哪怕是她，短時間也無法開啟。

「咳咳～」殷紅的血液順著唇角滑下，「子言」卻是滿臉笑意「你還是這麼蠻橫，海拉……」

海拉卻並未因為對方叫出自己的身份而停手，迎接他的是又一輪猛摔。

「轟隆隆——」

這一刻，彷彿終焉之地都為之震動。

「讓我猜猜，你見過我，在曾經的某段時空?」果然是命運三女神的力量嗎？可是她們連神王奧丁都未能拯救，怎麼會眷顧這個螻蟻?

「我曾無數次慘敗與你手，可這一次終究是我贏了。」曾經無數次，算是他的回答。

「贏了?」海拉卻是輕蔑一笑「憑那個連神威都無法抗拒的螻蟻，連深鎖姐姐的煉獄都無法抵達，我只是為自己的大意而憤怒!」

「而不是承認自己敗了!」

海拉攥起「子言」的衣襟，猛然將他當做標槍一般投擲而出，在大地上摩擦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我會留你一命，讓你有機會給他收屍，算是我回你逆神勇氣的些許認可。」海拉縴細的小腳死死地踩在岡格尼爾之上，任憑這桿神之槍如何嗡鳴依舊動彈不得。

「安靜點，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徹底毀去!」她猛然對著腳下的岡格尼爾怒吼，像是畏懼於少女的威嚴，這桿神王之槍陷入沉寂。

在海拉漆黑的瞳孔伸深處，一抹不易察覺的靈光緩緩黯淡

連你……也已經衰敗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