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蔥少年天驕子 第四章 小販韓筠
時間眨眼流逝，韓江雲在這百里縣內已經呆了快有兩年，原本走路還不利索的他如今已經跑的飛快，在縣衙內時常跑動，就連雲珠雲夢都不怎麼管的住他了。
眼下年關將近，院內的各個僕從與侍衛都開始忙著準備過年的財禮與吃食。
韓江雲跑到門口，正要跨過高高的門檻，卻正好撞見了正要進門的侍衛統領張角。
「呀！角叔叔！」韓江雲張開雙手，一臉開心的要張角幫自己過這高得離譜的門檻。
張角恭敬的抱起韓江雲，抱著他過了門檻，說道：「江雲少爺這是要去哪裡玩兒？怎麼不見雲夢、雲珠陪著你？」
韓江雲不滿的嘟嘟嘴，說道：「雲珠、雲夢可追不上我，過了這個年，我可就到六歲了！」
張角聽后被韓江雲的童言稚語逗笑了，他蹲下身子，說道：「既然你說自己長大了，那我明年開春了就教你怎麼打彈弓如何？」
韓江雲聽后，兩眼直放光，興奮的抱住張角，肥嘟嘟的嘴唇吧唧一口親到了張角粗糙的臉上。
張角再次哈哈大笑，他又一次被逗笑。
韓江雲從小就好奇後院花園內的鳥窩裡到底有沒有小八哥兒，為此他四處想法子要看看這鳥窩裡面究竟藏有怎樣的乾坤。
只不過秦夫人親自下過令，不許傷害園中生靈，所以沒有人敢幫助小韓少爺去掏那鳥窩。
但韓江雲從小要什麼就有什麼，這突然遇見個求而不得的物什，當然是卯足了心思要得到！
於是，這打鳥窩的彈弓便成了韓江雲最想得到的東西。
「對了，角叔叔，我娘親說今天有尊貴客人到來，聽說是皇祖父派來的，你可曾聽說呀？」韓江雲記起來母親今天早晨說的這回事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咱家很少來尊貴的客人，不過聽母親說今天來的是神仙呢！」
張角聽了韓江雲的話，愣了一下，隨即又哈哈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感慨道：「咱們少爺自幼便是大富大貴之人，乃是那天眷之子，以後可不能忘了角叔叔啊！」
韓江雲一聽這沒頭沒腦的話，眉頭一皺，小嘴巴一撇，不開心的說道：「角叔叔凈說瞎話，我這大過年的還要背那無聊的三字文，背不出還要被府里的白先生打手板，哪來的大富大貴，府外頭的那些棄兒都過得比我悠閑哩！」
張角搖了搖頭，看了看外面又嘆了口氣，說道：「你呀你...在這兒等著，我給你派一隊侍衛保護你，眼下外頭不太平，要讓你這麼出去了，秦夫人可要怪罪我。」
韓江雲無奈的點點頭，他只能聽話，不然那彈弓可就沒得玩兒了，一樣的那鳥窩裡邊兒究竟有什麼也永遠瞧不見了。
走在比平時熱鬧些許的東城大街上，韓江雲邁著小步子，異常活潑的看著周邊平時不出現的小攤小販。
他原本是打算去找糖人汪做個大老虎模樣的吹糖人，畢竟現在那糖人汪在他小韓少爺的教導下已經學會怎麼捏真老虎模樣的老虎吹糖人了。
不過這件事在教他課文的白先生看來並不光彩，在他和白先生說了之後，那小老頭兒只知道說什麼『聖人學識學而不用，歪門邪道倒愛鑽研......』
這類話韓江雲可不愛聽，白先生總是這樣，對自己不懂的東西就說是歪門邪道，雖然人家都說他是個學識淵博的老學究，可在他看來，這小老頭兒就是一個學識淵博的老頑固！
「你這糖葫蘆怎麼賣？」韓江雲跑到一個賣糖葫蘆的販子面前，看著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頭。
小販子年紀最多只有十三四歲，穿著一身露棉絮的舊棉襖，身子顫顫巍巍的。
「少爺，一文錢一串，我這山裡紅可甜了，您買兩串嘗嘗吧？」小販子穿的破舊，說話的時侯都帶著顫音。
韓江雲看著這個可憐人，有些過意不去，說道：「你這糖葫蘆本少爺都要了，早點回家去陪母親過個年吧。」
小販子聽見這稻草頭子上滿滿登登的幾十串糖葫蘆被全包了，感激的說道：「少爺真是菩薩心腸，這些糖葫蘆就賣您四十文，您看？」
這時，跟在後頭的侍衛看不下去了，厲聲喝道：「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三十文的東西你就敢賣四十文，信不信老子活劈了你！」
小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即跪倒在地，說道：「小人知錯，小人知錯...望大人饒小的一命，實在是家中老母親身染重病，急需銀錢買葯醫治啊！」
侍衛哪裡管這個，一把奪過插滿了冰糖葫蘆的稻草頭子，踹了一腳地上的小販子，狠狠的說道：「既然你敢貪心，那你就甭想要咱少爺的一個子兒！」
小販子一聽這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抓著機會起身就要奪回冰糖葫蘆。
韓江雲看著這個小販子，心有不忍便叫住了侍衛繼續下手。
「夠了，給我住手！」韓江雲有些生氣，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出來玩兒是高高興興的，誰承想卻變成了這樣。
侍衛見自己的小主子不開心了，趕忙住手。
韓江雲看著這個小販子，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販子哽咽著聲音答道：「小的叫韓筠。」
韓江雲仔細看了看這個販子，覺著這傢伙怎麼越看越是清秀，莫不是個女孩兒？
「你是個孝子，願意為了自己的老母親在這凍人的時侯出來做生意，這樣吧，你的母親我替你出資醫治，你們一家人住到我家去，等你母親病好了再走。」韓江雲轉動眼珠，他這麼說自然是因為白先生說過要心懷窮苦百姓，心存良善，但他也有私心，他缺個會做冰糖葫蘆而且還不是富家小姐的玩伴，畢竟富家小姐大都蠢的很，有的比他大三四歲，卻連篇詩文都不會背，真是蠢到了家！
小販子韓筠顯然有些不可置信，這種只有從說書人嘴裡才會蹦出來好事情怎麼會落到她手上？
不過韓江雲身後的侍衛顯然覺得此事絕對不可以，韓府是什麼地方？看似是一個縣令府邸，但實則為皇家門庭，在這漢明的天下，也只有皇上和幾個王爺皇子的府邸比得上，哪裡是什麼下賤草民就能住進去的！
「少爺！少爺不可啊！」一旁的侍衛連忙蹲下身子，著急忙慌的想要解釋其中利弊，但是韓江雲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道：「就要過年了，娘親不會在過年的時侯為難我，她怪罪起來就說是我硬要這麼做的。」
韓筠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不斷磕頭謝恩，她是真的明白這位富貴少爺沒有說笑了，這一刻，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走吧，以後你的活計就可以拋下了，少爺我養你了！」韓江雲牛氣的不行，他突然覺得自己小小的手心裡似乎可以抓住什麼東西似的，這種東西他還不懂，但卻能帶給他極大的滿足感。
韓筠唯唯諾諾的跟在韓江雲的身後，她的心中還是隱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怎麼這天大的好事就落到了她身上了呢？
只是她若是知道自己一家的改變完全是因為韓江雲這麼一個六歲都不到的小孩兒想要找個玩伴而已，她心中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緒？
糖人汪的鋪子有點遠，一路上有各種各樣的販子，在路過高記鋪子的時侯，韓江雲在裡面買了點糕點，只不過不是當初的流雲酥，那東西對他來說沒那麼好吃，他愛吃的是一種喚作小麻球的吃食，這小麻球有他半個手大，外層被炸的金黃酥脆，還裹著一層密密麻麻的黑白芝麻，裡面則是甜糯的紅豆沙，每回他出來玩兒，都想著買兩個嘗嘗味道。
只不過今天變了，他一口氣買了十個，自己單獨取出兩個放在絹絲手帕裡邊走邊吃，又給韓筠取了兩個，其餘的則用油紙包起來，讓侍衛放在懷裡捂著，留著給父親母親吃。
韓筠吃著吃著，看著手裡這個金黃色的小球球，忽而就哭了起來。
韓江雲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地吃著吃著就哭了？我原以為好吃到哭了還是那個寫食譜的傢伙胡編亂造的呢！」
韓筠搖了搖頭，雖然帶著眼淚花兒但卻笑的異常開心，她恭敬的說道：「這小麻球真好吃，我已經好久好久未曾嘗過這滋味兒了。」
韓江雲看著眼前這個可憐人兒的模樣，忽然心中升起一個疑問,於是便問道：「韓筠，你這傢伙究竟是男孩兒女孩兒？你這一哭，我倒覺得你清秀起來了。」
韓筠聽見這問題，臉色古怪，言語有些支支吾吾，過了一會兒才輕聲答道：「我是女兒身。」
韓江雲眼睛瞬間瞪大，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笑著說道：「哈哈哈，我就說男孩兒怎麼會如此清秀呢，走走走，我帶你先去買身漂亮衣服，今兒的吹糖人趕明兒再去買了！」
說著，就毫不顧忌的拉起韓筠的手，跑向另一條街，這條街上有個裁縫鋪子，這年關時節，府上的女婢僕人要是想去置辦新衣裳，就會去那裡。
「李掌柜！快來快來！」韓江雲站在裁縫鋪子的大堂里，急忙忙的就要鋪子掌柜出來。
李掌柜此時正在後邊燙著火鍋，這兩天生意多，手上銀錢不少，他過的日子那叫一個舒坦！
不過樓下那位小祖宗的聲音他卻是認得，這韓府的寶貝少爺到他這裡來點名要他出來，他怎麼敢有片刻耽擱？
「哎哎哎，來啦來啦！」李掌柜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看見韓江雲，二話不說便恭敬的鞠了一躬，腆著臉笑道：「少爺駕臨咱這小鋪子，那真是蓬蓽生輝啊，不知少爺找我有何事啊？」
韓江雲最是看不得別人和他擺這副下賤模樣，登時沒了大半興緻，便只是撇了撇嘴，說道：「這位姑娘要做幾身衣服，銀錢我出，但你要用最好的手藝和布匹。」
李掌柜做了幾十年裁縫，經驗豐富，笑著連聲稱是，繞著韓筠轉了兩圈，隨即便在心中想好了細緻尺寸。
「不知姑娘想要什麼式樣的布匹呀？咱家現在好的布料有不少，花紋樣式有不少都是京都裡邊兒傳過來的呢！」李掌柜說著，拎著一眾人走到另一邊掛滿了布綢緞子的大牆。
韓筠窮苦了很久，這些布料又都是李掌柜托韓家的福，從京都運來的精緻料子，基本上都是平常大戶人家小姐才穿的上身的，一時間竟有些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韓江雲看韓筠躊躇了許久，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韓筠，你隨意挑便好，喜歡哪個就做哪個。」
韓筠咬咬嘴唇，最後選了兩個素雅的料子。
李掌柜眼睛一亮，笑著說道：「韓小姐真是有眼光，咱這料子最適合樣貌清秀的女子穿，這樣吧，我今日連夜趕工，替您趕做兩套合身衣裳出來，明日中午我差夥計送到韓府里去。」
韓江雲點點頭，他不喜歡這李掌柜的諂媚模樣，因此急著便要走。
一直到出了鋪子十幾米，他還是能聽到李掌柜大聲喊著什麼「恭送韓少爺......」
心覺無奈，只能邁著小短腿快步往前走，倒是讓讓後邊的一隊侍衛暗自提心弔膽，生怕這位活祖宗磕著碰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