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意

果然一盞茶不到的時間，肖家的人就殺上門來，根據薛意說肖家家主肖世宜鐵青著臉帶著殺氣，大有誰攔著他就要他命的架勢，剛進門兇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他這個大老爺們連退好幾步。

家宜那時候正拿著張紙想花樣，準備想好了花樣讓青扇給她些料子和綉線先試著綉一個花樣，她成婚三年都沒有再動過繡花針手生疏了不少。

正想著肖世宜大步衝進來對她一頓訓問，硬是把肖家宜問的一愣一愣的，同隨來的大嫂趙藝如看著她傻愣愣的沒反應，以為她被謝府欺負慘了，哭得像個淚人，抱著肖家宜讓她有委屈直說，大哥哥一定為她出氣。

那樣子，好像被休棄的是她一樣。

肖家宜又連忙安慰這位嫂嫂，一時間三人陷入了一個怪圈，肖世宜瞪著肖家宜，肖家宜哄著大嫂趙藝如。

這也不怪肖世宜，肖家在昭陵謝家在京城，兩家本就有些距離，消息不靈通也實屬正常，更何況謝府根本就沒有多加宣揚這件事。

妹妹在謝府什麼情況他雖然也清楚，但想著肖家當年的陪嫁，肖世宜覺得謝如錦怎麼樣都會看在妹妹為謝家三年付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對妹妹好些。

可前兩天肖家二少爺肖善宜上京準備科考事宜，心裡念著許久沒見的妹妹便到謝府探望，誰知這一探，得到這樣一個結果不說，謝如錦竟然還說不出自己妹妹下落。

自己如珠如寶的妹妹在謝府受盡零落，妹妹自己願意他也沒辦法，可現在妹妹被休棄竟然沒回昭陵，下落不明，臨出門時還聽見下人說妹妹是連夜被趕出門的，更讓人忍無可忍。肖善宜小時病弱身子骨不好，又是一介書生不如肖世宜來的幹練老辣，一口氣衝心直接吐出一口心血，若不是當時景傾及時相救並告知了肖家宜的落腳處，還不知道惹出什麼麻煩。

景傾且讓肖善宜安心養病，暫時別打擾肖家宜，讓肖家宜也靜一靜，因此景傾和肖善宜都未曾說出此事。本來這樣至少能拖些時日，昭陵那邊一時間是不會知道的。但是說來也巧，肖家家主肖世宜這兩天也帶著妻子上京來處理生意場上的事務，前往肖家在京城的府邸時碰見肖善宜的隨行書童抓藥回來，肖世宜以為肖善宜舊疾複發，誰知書童見他以後哆哆嗦嗦說了一通有的沒的，他才知道自己妹妹被謝家那個妹夫合離。

說是合離，這架勢那就是休棄！謝如錦不八抬大轎把他妹妹送回昭陵不說，還吞了妹妹的陪嫁，現在妹妹還下落不明！

「那二哥哥如今怎麼樣？」聽聞二哥哥為她的事氣的吐血，肖家宜不由得擔心，她的二哥哥體弱多病甚至不能練武，小時候整日扎在藥罐堆里，現在又要從新調養了。

「你還知道你二哥哥身體不好，你還敢這樣子藏著掖著氣他？！」聽見肖家宜問，肖世宜更是怒極，恨不得拿把刀再殺回謝府來個滅門血案。

當年肖家夫人生出龍鳳胎，但因懷孕時動了胎氣早產，兩個孩子生出來便體弱多病，她母親更是顯出油盡燈枯的跡象。後來肖家宜和肖善宜被抱到藥王所居住的雪峰山治療，肖家宜不嚴重早早康復，肖善宜這是用盡世間珍貴的藥材，好不容易保住肖善宜的一條命，這些年也全靠藥王景灝的葯吊著命。

這幾年身體見好，又些出息今年打算參加科舉光耀門楣，卻又出了這件事被氣卧病在床。

「我……」肖家宜語塞，她就是怕會這樣才不敢回去說這件事。

從小她和二哥哥肖善宜便在雪峰山生活，雖然後來藥王認了義子景傾，景傾也對他倆很是照顧，可畢竟血濃於水肖善宜對她是極其照顧。

那種情感，不是肖世宜可以比擬的。

肖世宜越想越氣，謝府欺人太甚，肖府與他勢不兩立。

「你這麼凶著妹妹又能怎麼樣？妹妹也是不想二弟出事才不回去說的啊。」大嫂趙藝如聽著自己夫君的話，為肖家宜不平。「妹妹這些年受了這麼多苦，不回娘家就是怕你們擔心也不敢多說，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還不是為著你們在面上不好看？」

「你……」

「你們三兄妹骨肉情深，二弟被氣成這個樣子，那不還是他姓謝的錯？！要是沒了那姓謝的哪裡還有這麼多事？！」趙藝如手裡的絲絹手帕擦拭著眼裡的淚珠，說話間雖然柔弱卻也不給肖世宜什麼面子。「現在人家欺負到門上來了，你還只知道責問自己妹妹，妹妹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么？眼下還是怎麼收拾那一家子不知好歹的腌臢貨色！他敢這樣對妹妹，咱就讓他付出代價！」

這言語間頗有些女流氓的硬氣，眼前自己的大嫂敢為了她指責自己的夫君，著實讓肖家宜感動。

昭陵肖家的上任家主離世，她的大哥哥弱冠之年繼承了父親家主的位子，打理著偌大家業早已經是說一不二的男子漢，對內家法也極硬，當年看中大嫂賢良淑德，不顧門第將小門戶的大嫂娶進門來。大嫂嫁入肖家有五年之久，五年來兩人膝下無子嗣，放在平常人家這樣的媳婦在夫家大氣都不敢出，對夫君更是低眉順目，生怕惹怒了夫家被捻了錯趕出家門。

事實上大嫂也是這樣賢惠的人，肖家家務從沒讓母親費心過，家宅內的安寧全是大嫂的功勞。她也自知在子嗣上虧欠了大哥哥，大哥哥不願納妾她就加倍對大哥真心實意的好，一切都順著大哥哥的意思從不違背。

對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也沒有存任何私心，都當著自己弟弟妹妹一樣護著，比她自己弟弟妹妹還要親厚幾分。那年她新婚第一次回娘家，也是她的大嫂看出了端倪，才讓大哥哥對她多加照顧，銀錢上一直不斷，生怕她在謝府打點不得當受了委屈。

「大哥哥你也別生氣，這一切都是家宜的錯……要是沒有謝家的事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大哥哥不會生氣……二哥哥也不會氣的吐血……」肖家宜心酸，當年幾家人一同上門提親，大哥哥他們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她因著見過謝如錦一面不顧他們的意願自己選了謝家，才弄成現在這樣。

「當初……如果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肖世宜手上的摺扇狠狠的敲了一下，疼的肖家宜直皺眉。

「疼不疼？」肖世宜面無表情的問。

「……」肖家宜點頭。「疼……」

「疼就夠了，現在大哥哥也打你也打過，你在謝家罪也受過。當初的事以後不準再提，我妹妹不準這麼沒出息，總想著以前的破事。」

肖家宜被他說的鼻子發酸，連連點頭。大嫂趙藝如則哄她一切以及經過去，咱們再也不受這家人的氣了。

肖家宜見此時大哥哥氣消了些，便把早上謝老夫人來過的事說給肖世宜聽。此時她說總比一會兒李媽媽她們來說要好很多，李媽媽和肖萍對謝家心存怨恨，要是她們說必然帶著情緒，指不定她就成了什麼慘樣子。

「不回去！難不成謝家還沒舒服夠？！叫我妹妹去給他們家當出氣筒管家婆？！」聽到肖家宜說謝老夫人之前來過，肖世宜立即駁斥。「我肖家的大小姐就是合離過也是個寶，他謝如錦這輩子都別再肖想！」

「就是，咱們妹妹天仙一般模樣，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大嫂趙藝如用帕子擦乾淚珠，握著肖家宜的手道：「妹妹你也莫怕，這事兒有你大哥哥，大不了以後哥哥嫂嫂養你一輩子。」

「你現在立即收拾東西，隨我回昭陵去，不准你以後再見謝家的任何人。」說做就做，肖世宜立即吩咐門外跪著的李媽媽收拾細軟，準備啟程。

「謝家的骯髒地方，多站一刻都倒胃口！」

「大哥哥……」肖家宜攔著他。「這別院是我的……」

倒胃口……

「母親身子不好，回去這事還是過些時候再提吧。二哥哥……也不宜再動怒。」家人對她如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家人考慮考慮，此時回肖家她怕母親和二哥哥承受不住，這也是她一直未回肖家也沒敢讓人帶消息回家的原因。

「況且，我也想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段時間，等二哥哥考完科舉我就回去。」

那晚從謝府後門出來，她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可笑的是謝老夫人以為她未回娘家是念著謝如錦的舊情，等著謝如錦來接她回去。

本來肖世宜和大嫂不願意，執意要她回昭陵去，肖家宜勸了哥哥嫂嫂許久，直到後來景傾到來幫她一起勸，並對肖世宜做了一堆保證才將肖世宜夫婦勸走，臨走時肖家宜答應等肖萍身子再好些就回去。

哎……這一折騰竟折騰到黃昏，這是她這些天最累的一天。

「累了吧？」溫柔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景傾心疼的看著她。「為何不叫薛意去通知我？」

要不是他看老夫人回府，得知消息心中放心不下連忙趕來，她豈不是要一人面對這些。

「不會。」肖家宜看著他，下午嫂嫂的淚意感染了她，這會兒鼻頭特別酸，再看見景傾的眼，順著景傾要來攬她力道，忍不住靠過去。「兵荒馬亂的，沒想起來。」

心底壓抑的酸楚也一起湧上眼眸，再染濕景傾肩頭的布料，原來她也是脆弱的。

現在想起來了，也可以靠著。

「我二哥哥的事，謝謝你了。」

景傾攬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

「沒事了，都過去了。」

「景大哥，我不能騙你，這些年你是照顧我最多的大哥。」她不喜歡他，若是從前喜歡那就不會有謝如錦的出現，當年肖家也曾希望他們能夠走到一起。

「那也沒關係，你不是一直想當一個自由的女俠？可你一個人你大哥哥是不會放你去的。」景傾也不多說什麼，只道出她這些年的嚮往，當年雪峰山的小溪邊她看著他練劍滿臉的痴迷，希望自己能夠和他一樣自由。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但是你這麼聰明一定也知道，若是……你以後從了平常人家，更沒有自由可言。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可以自由。」不喜歡他沒關係，他會看緊她不會讓她喜歡別人。「家宜，與我在一起，你可以隨我去闖蕩江湖，我陪你闖蕩你喜歡的任何地方。」

這一句是承諾也是告訴她兩個人會有的未來，這樣的畫面對她來說誘惑太大。她已經沒有愛情去期待，也不再期待愛情，可要走出那個捆著她的院子，就必須這樣做。

「亭子的名字我現在想好了。」對不起，讓我利用一下。

「嗯，叫什麼？」

「紅情綠意。」上天讓她只自私這一次，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