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二 景傾
「我們暫時安置在這裡,等你可以行動了我們就上山。」五皇子道。
肖家宜搖搖頭,她是上不了山的,景大哥就在山上住著,她沒有顏面去面對景大哥。
「家宜……?」五皇子小心翼翼的叫她。「如今到了這裡,且走一步算一步,莫要再懷念從前的事情了。」
肖家宜點頭。
「你且先休息,等這天晴了,我陪你去村裡走走。」五皇子放下心來,他派到京城的探子應該回來了。過年時京城動蕩,父皇中了毒危在旦夕,就算沒有感情,那也是他的父皇,若他不回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可家宜現在這個樣子,他又不能真的不管。
這般境地,令他進退兩難。
而這些,肖家宜其實是知道的,年關時三皇子謀反,給聖上下了毒,那毒與當初賀寄思中毒的方法極像,也是找不出中毒的原因,只是聖上所中之毒與當年寧都九公主的毒相同。
那毒是沒救的,如今只是多活一天的事情了。
京中情況不明,本該是孩子仔膝下盡孝的時刻,現在五皇子卻因她不得不呆在這裡。
子欲養而親不待,不能再拖累他了,即使是母親親自託付過他,也不能讓他見不到自己親爹一面,肖家宜撫摸著自己肚子,心道:孩子,從今天起我們就要相依為命了。
第二日,村裡來了一位貴客,雪峰山封山以後一直到春暖花開才會下山的景大夫下山來了,村民們都熱情的迎接他,在這個村子沒有受過景大夫恩惠的人是少之又少,因此村民們都恨不得把景大夫拉近自己家門裡坐一坐。
只是這位曾經如樹臨風的景大夫卻在去年出了意外,斷了一條腿,整個人也看起來頹廢了許多。
他被村民圍著,兩隻腳一深一淺的向村口的新農舍里走去。
這下,村民們才知道,原來這年前來的兄妹倆其中的妹妹是景大夫的師妹,當年在雪峰山也是住過幾日的,只是後來許久沒來村民們都不太記得了。
隨同景大夫來的還有位姑娘,打扮是丫環模樣,看樣子是來伺候這位聶家妹妹的。
肖家宜看著門口的肖婕心下瞭然,笑道:「是我大哥哥讓你來的吧?」
肖婕應道:「回小姐,是的,大少爺怕小姐一人在外多有不便,因此派奴婢來照顧小姐。」
真的是大哥哥啊,肖家宜安慰的想,至少到現在還有人是牽挂著她的。
「京中現在情況如何?」大哥哥能讓她來,必定是有話要傳達給她的。
「聖上中毒怕是不久於人世了,太子殿下現在主持大局與三皇子對峙著,二少爺現在與二少夫人還算過得去,楊閣老如今全力輔佐二少爺支持太子,至於……他們一家還算和睦,只是常傳出公主與夫人為了爭風吃醋耍心眼,有幾次公主差點就把夫人的胎弄掉的事情。」肖婕說的含含糊糊,但是肖家宜知道他在說誰。「小姐,大少夫人讓奴婢帶話給您,說既然他們不仁我們就不義,等孩子生下來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願意抱回去當自己的親生孩子養。」
「若您不願意,非要守著孩子,大少爺說他養您一輩子,叫您別為不相干的人擔心。」如今二少爺有楊閣老做後盾,根本不需要再去懼怕嚴曉的勢力,他自己的妹妹要如何就如何,從此不必再看著他嚴曉的臉色過日子。
「你且扶我起來,我想出去走走。」肖家宜卻沒有再說任何的話,只讓肖婕給她收拾一下,她想出門去走走。
自從來了這裡她就沒怎麼出過門,因為不方便每日都呆在這屋子裡,今天她突然想出去外面看看。
外面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纖塵不染。景傾和五皇子就站在門外面對面似乎在說些什麼。見肖家宜出來兩人連忙迎上前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家宜……」景傾有些哽咽,若不是肖世宜派人上山去找他,他竟不知道她在山下受著這樣的苦難。
肖家宜向景傾點頭示好,隨後又轉向五皇子,道:「五哥,你且回京去吧。」
五皇子沒有爭辯,只是定定的看著她,隨後道:「我回去看一看,若京中無事……」
「若京中無事,你也不要再來了。」肖家宜打斷他的話,笑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吧,這裡不需要你再擔心了,替我告訴母親,我會過得很好。」
她想起曾經閑來無事與他閑聊時,曾問過他是否心中有喜歡的人。
他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南方,他說在距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另一個國家,他和師傅在那裡遇到了肖家宜的母親,也遇到了他一生的劫難,在那裡有他一生牽挂的人,他很想很想一生都在她身邊。
良久,五皇子點頭,他知道肖家宜的意思。
只是,當時他沒有說,在那遙遠的南方,那個遙遠的國度,他的劫難之所以為劫難,是因為那個人心裡有著別人……
事不宜遲,五皇子收拾好行囊便踏上回京的路,肖家宜站在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下惆悵。
這一去,恐怕只能趕上自己親爹最後一面。
「家宜。」身後景傾的聲音響起,肖家宜回頭,少年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卻多了些沉著穩重。
「景大哥。」她好像很久沒見過他了,這一次見面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隨我上山吧,家宜。」景傾笑道:「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隨我上山吧。」
肖家宜笑著搖頭,看見肖婕在房裡進進出出的忙碌,卻始終提不起勇氣告訴他自己不敢再上山去。
她年幼時下山來,隨著二哥哥進到肖家,就算這些年受到肖家禮儀規矩的約束,都從來沒有怕過。可是現在,她竟不敢上山,不敢看她曾經在牆上偷著刻下的鬼臉,和那些悄悄摸摸的反駁師傅的話。
而眼前,她的景大哥也為她當年的莽撞付出了血的代價。
「你……還等著他來?」景傾有一瞬間的受傷,難道在她心裡還在期待著那個人的到來?難道她不知道他在京城嬌妻美妾好不快活嗎?
肖家宜搖頭,笑容有些凄涼。
「我不恨他的,他給了我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所以我可以原諒他。」她的手護著自己的肚子,似乎已經在懷抱著她的孩子,她周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讓景傾看得失了神。
「可是,景大哥,這不能改變他曾經做過的事情,你的腿,我和謝如錦的婚姻,還有……他現在要和太子做的事情。」
「家宜……」
「景大哥,我知道他一定說了什麼才讓你對我避之不見。可是……當初在謝家我有多心碎,現在我就有多難過,比之翻倍。」那是她第一次喜歡的人啊……卻被嚴曉的計謀活生生的撕裂開來。
「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謝謝他,沒有他我或許可以幸福幾年,可是終究是逃不掉分離的結果的。」
如果當年嚴曉沒有慘禍這件事,柳詩婷將是謝如錦心頭不可觸碰的女子,是她一生都不能達到的地位,就算是這樣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忍受丈夫心中有著另外一個女子。
而景大哥的腿,也將是這一輩子的傷。
是她給了他假象才會讓他在自己嫁進將軍府的那一夜孤身一人尋來,才會被將軍府府侍衛打成重傷,如果嚴曉有責任,那她何嘗沒有過錯?
「所以,我不能再虧欠你,不能……」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不是虧欠,不是。」景傾反駁她,可是始終無法向她說出口是他技不如人的這句話,他不能向她承認是自己的無能。「家宜,或許這麼說會讓你不舒服,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從下被義父收養,義父是我這一生最崇拜的男人。所以,義父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我可以他那樣的男人。」
他可以像義父一樣,不在乎這些,這個孩子,還給嚴曉也好,自己養也罷,他都可以接受,只要她願意。
肖家宜搖頭,她不會做母親那樣的人,她一定可以自己撫養他。
「我們回雪峰山吧,家宜。」
「回不去了……」肖家宜笑道,入目的是滿眼的白雪皚皚,遠處的房屋又開始升起裊裊炊煙。
「這樣的生活也好,我也很喜歡。」
景傾沒再說什麼,這件事情是急不來的,左右她在眼前就好了。
那一天,雪峰山下的村民知道聶家兩兄妹里那個謫仙一般的哥哥離開了,取而代之的是從雪峰山上下來的景大夫。
月明娘在知道景大夫在村裡住下之後,送東西的活計就落到了月明的頭上,她的用意很簡單,他們三人都知道但是經常不說罷了。
而肖家宜對這件事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個月明確實是個好姑娘,她也常請月明來玩耍,說是解悶,其實就是想給景大哥製造機會。
月明是個善良型格,她娘讓她來送東西就是想讓她被景大夫瞧見,這樣不止是吃穿不愁,還可以受人敬仰。
可是,她不喜歡景大夫啊,其實她也不喜歡聶家哥哥,常往這裡來幫忙只是希望多知道些外面的事情,她聽說外面的世界花花綠綠的,她想去見識一下,只是娘不允許。
幸好聶家哥哥走了,景大夫也不喜歡她,這樣她就可以大方的來尋他們了,月明喜滋滋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