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坐實「皮蛋」
舊夢的烤乳豬乃是一絕。
乳豬的香氣在四條街外都能聞到,乳豬顏色極正,嫩滑清爽,不膩不沖,配上一佐蘸料,一碟小菜,一杯美酒,吃起來那真真是享受。
華司夢和不歸到店時店內已滿座,她尋了小二來問卻得知需要等上半個時辰才能買到,華司夢靈機一動,偷偷將一顆紅棗般大的月光石塞給了小二,換取了剛剛烤出的的乳豬。她帶著不歸來到了書堂對面的福來客棧,在堂中二人抱著乳豬啃了起來。
二人吃的甚歡,乳豬的香氣也瀰漫在客棧中,客棧的掌柜聞著這個氣味咽了好幾次口水,不禁感嘆舊夢做乳豬的獨門手法。
而客棧門口經過的人都會尋著香味往客棧裡頭瞧上一眼,住宿的客人則會盯著二人邊交錢邊咽口水。
二人默不作聲,沉浸在吃乳豬的快樂中,就連身旁佇立一些看客時,頭也不曾抬過。不顧周圍的目光,埋著腦袋悶頭進食,還時不時的相視一望,誇讚道「好吃」。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兩顆頭大的烤乳豬被二人吃的精光,連骨頭中最難咬的地方都被啃的乾乾淨淨,華司夢與不歸打了個長長的嗝,各自抱著自己鼓得很脹的肚子滿足的靠在椅背上。
方才到舊夢時,已然人滿為患,不歸以為一定是吃不上乳豬了,他還為此感到有些失落。還好小二貪財好說話,讓她以一顆夜明珠在等候乳豬的隊伍中橫插一腳。他不禁感嘆華司夢是真的有錢,有錢是真的好。
因為這隻烤乳豬,不歸心裡才算原諒華司夢咬了他一口這件事,他拖著奶聲奶氣的聲音道:「你為什麼不回家吃飯,而在這裡吃乳豬?」
華司夢拍著自己鼓棒棒的肚子,愜意的閉著眼,嘴巴里全是乳豬的香氣,她邊回味著邊答道:「今晚我就不走了,就在這裡住下了。」
不歸驚訝道:「為何不走?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今日太晚,我一個弱女子,獨自一人回去太害怕了。」華司夢撅起滿是豬油的嘴,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
不歸盯著她的嘴,不由的覺著噁心,他將隨手帶出來的巾帕丟到她眼前,嫌棄道:「快擦擦你的嘴。」
華司夢「哦」了聲,拿起巾帕使勁擦拭自己的嘴,不一會兒,唇邊被巾帕磨的通紅。
不歸像個小大人兒似的搖了搖頭:「你哪裡像是個弱女子,明說你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我也不會笑你,你為何要騙我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你也是個孩子?說話和個小人精一樣,腦子轉的還快。華司夢在心裡白了他一眼。
「我是偷跑出來的,如今都沒回去,芳主肯定知道了,是要罰我聽教的,我此時再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我還想好好睡上一覺呢。」她想起芳主的聽教就頭疼,跪在團莆上一動都不能動,不能睡覺也不能吃飯,足足要聽上三個時辰。這白日聽教也就罷了,晚上要聽的話還是算了,她寧可第二天聽一天的教,也不要放棄晚上睡覺的權利。
「芳主?」不歸好像從哪裡聽到過這個詞,卻又想不起來,「是家裡長輩的稱呼嗎?」
「啊…對,長輩。」華司夢暗暗舒了口氣,還好先生講故事時不歸沒有聽到,不知道芳主是個勞什子。
「那你為何偷跑出來,光明正大的來聽書唄。」不歸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道。
「啊…我啊是……」
還未等司夢說完,不歸便打斷她,柔嫩的小手舉到她面前,五指併攏,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道:「我知道了,你是『皮蛋』嘛,偷偷跑出來像你的作風。」
華司夢「嘖」了一聲:「誰告訴你我是『皮蛋』的?」
「白日聽書的時候,底下的客人說起『皮蛋』,我看你有些緊張,想必是以為家裡的長輩來抓你了,所以你才賊眉鼠眼的看來看去。」
「胡說!誰賊眉鼠眼了?我…我那是想找到他教訓他一頓,那『皮蛋』是形容人的嗎?他這叫侮辱,對,侮辱!」華司夢說著自己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若不是『皮蛋』,為何要背著長輩?!」
華司夢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背著長輩,卻不是「皮蛋」的事實。她又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就是芳華的人,看著眼前正義凌然的小不歸,不禁感嘆道:小人精。
「你明日還來聽書嗎?」不歸托著腦袋問道。
「當然去,我聽半日便走。」華司夢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長嗝,引得周圍的房客都循聲相望。
不歸也頗為嫌棄的看著她,華司夢訕訕的與人對視,咧著嘴笑得很難看。她尷尬的拿起一旁的水潤了潤嗓子,眾人才慢慢的悉數將目光收回。
「皮蛋姐姐,你真的是女子嗎?」
此話一出,驚的華司夢下巴都要掉了。不歸卻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好似真的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男是女。
華司夢將水杯放下,眯起眼睛:「此話怎講?」
不歸卻不怕她那警告的眼神,將自己心中的分析脫口而出:「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你都比不上先生家的阿豆乖巧。」
「阿豆?阿豆是誰?」華司夢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阿豆是先生養的大黃狗。」
華司夢黑臉。他竟然將她和一隻大黃狗比,比的結果居然是不如它。果然是人小不鬼大,不知那天高地厚。她又不能對一個孩童動手,只得安慰自己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見她氣的嘴都歪了,不歸心裡樂開了花。他學著她的動作,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來。
華司夢沒理他,走到掌柜面前,掏出豆般大的小月光石:「要一間上房。」
掌柜接過月光石,臉上乾癟的皺紋瞬間舒展開,他的眼睛金光閃閃,快速在帳上寫下什麼,又從柜子底下掏出來一塊方牌交給司夢,笑盈盈道:「西邊第一間。」
「多謝。」華司夢接過牌子,對著站在身後的不歸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拐過街角便到了。」不歸拾起一旁的白色布袋掛在身上,沖她擺了擺手,蹦蹦跳跳的跑出客棧。
華司夢追到門口喊道:「明天見啊小不歸!」
華司夢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放下心來。
街道兩旁的攤子人滿為患,一兩聲高昂的笑聲劃破天際,各種各樣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蒸食的炊煙與燈火相融,籠罩著整個街角。華司夢望著燈火通明的街道,覺得這裡的景象與芳華的花海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在擁擠的人潮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美若仙人的女子,那女子著一身白衣,在人群中一晃而過,當她眺望尋找時,那令人心動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她頗為可惜的嘆了口氣,盯著人群遲遲不肯離開。不一會兒,她覺得身子有些乏力,收回眺望的目光,要轉身回房間時卻瞥見了一群戴著斗笠的人從街角出現。原本單行擁擠的人潮從中間切開,紛紛走向兩側為其讓路,在隊伍的最後,有著很多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她粗略的數了數人數,約摸有十幾個,他們都戴著斗笠,兩人並排,以此類推,十幾個人都整整齊齊排著隊伍。隊伍前面有兩個人的衣著與其他人的不同,衣衫上印著一些花紋,每個人的身上帶著一塊白玉。
原來是玉海的人。
疲憊襲來,華司夢困的有些頭暈,她雖然也想看看這些玉海之人,卻也實在提不起精神,反正過幾日她也是能見到的,也不急在這一時了。更可況過幾日是大日子,她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認識許許多多的朋友,想起這個她就開心得不得了。拿定主意后,她便歡脫的往客棧二樓跑去。
身後玉海的人也紛紛踏入客棧,向掌柜詢問住宿。她忽然感到身後好像有人在看她,回過頭查看,整個客棧里只有掌柜和那些玉海之人,並沒有什麼異樣。她晃了晃腦袋,感嘆自己竟累出幻覺了,還是趕緊回房休息,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這個客棧的房間與她的小木屋一般大,卻沒有小木屋雅緻簡單,牆上畫著各式各樣的圖案,用著極複雜的布料和許許多多的瓶子裝飾著屋子。這裡桌子很大,床榻也有些硬,比不上她屋裡那張軟如棉花的床榻。床頭還點著熏香,這味道倒像是靈香草的氣味。
她環視四周,總體上來說,這間屋子她比較滿意,就憑著這許許多多的印著不用花樣的瓶子,也值了那一顆月光石了。
她脫去外衫,爬上床塌,將被子蓋在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躺了下來。又捏訣將華祖的信翻找出來仔細閱讀。
信上寫道:司夢,你怎麼還不回來。司夢,怎麼不回我的信?司夢,你在哪裡我很擔心你………
華祖給她發了一連串的信,上面都是寫著詢問的話。她手指靈活、飛快的在空中寫道:阿祖,我無恙,今日我在福來客棧睡下,你且放心。
拂手一揮,那信化作金絲飄向遠處。
腦海中忽然浮現方才那幫玉海之人的身影,玉海之人的美貌是御魔都中人人都稱讚的,她一直想見一見他們的臉,看看傳聞中的美貌是真是假。只是今日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改日,改日她再找機會瞧上一瞧。
她這樣想著,很快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