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常羊山人

天雷擊身而不死，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簡直聞所未聞。

雷天羽和飛羽軍殘存的兵士們，皆是瞪圓了雙眼，眼看烏魯圖的半邊身子，都已經被雷火燒成了焦炭，卻依舊站直了身體，並拿起了他手邊的長柄巨斧。

雷天羽感覺他握著長刀的手，都在劇烈發著抖。

這個怪物，當真是永生不死，連天威都奈何不了嗎？

雷天羽咬緊牙關，呵斥著讓他那些殘存的麾下兵士們，先行撤離這裡，留他一個人在這裡拖延烏魯圖。

把危險留給自己，生還的機會留給麾下兵士，雷天羽一向都是如此，由此，他才能得到飛羽軍將士們的死心塌地追隨。

「不，統領您不撤退，我們也不會後退半步，寧可和這怪物一起死戰，玉石俱焚！」

灼熱的士氣空前高漲，雷天羽的心中卻依舊是沒有底氣，因為連雷電都殺不死的烏魯圖，凡人手中的兵器刀槍，又怎麼會對他有任何效用？

但這時，讓雷天羽不解的一幕發生了。

烏魯圖在撿起他的長柄巨斧后，並沒有繼續向雷天羽和他的麾下兵士發動攻擊，而是踏著緩慢的步伐，轉過了身，就此離開了這裡。

他那慢吞吞的步伐，全然不像是膽怯逃跑，但自從這場戰鬥開始，烏魯圖便是沒有說過一句話，吱出哪怕一聲，所以也沒人能參透烏魯圖此舉為何，以及他心中所想。

而雷天羽眼看著這怪物選擇離開，也是徹底打消了追擊的念頭，任由烏魯圖的身影，消失在了影影綽綽的樹林中。

這便是烏魯圖在宋遼戰場上，最後一次現身。

自那以後，直到戰爭結束，烏魯圖便是再也沒有露過一面。

當日目睹這一幕的飛羽軍將士們，都說烏魯圖這怪物，確實是鬼將現身人間。

但縱然他是什麼樣可怕的鬼將怪物，遭受天雷之威，也是沒法再繼續為禍人間，當時他被天雷劈中后，便是不敢再對抗天威，乖乖回到了地獄中。

但雷天羽在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彙報給楊烏龍后，二人卻是得出了和謠言完全不同的真相答案。

「當日我真真切切觸手碰到了那熊羆先鋒烏魯圖，也近距離看到了他的模樣，他的確是死者之軀……」雷天羽說。

「那這烏魯圖，難不成是傳說中脫離於六道之外的殭屍？可不管是什麼等級的殭屍，雷火就是它們最大的剋星，沒聽說過殭屍被雷劈中，不但沒有灰飛煙滅，還能自由行動的。」楊烏龍不解的說。

「的確，不懼天雷，就證明了烏魯圖絕非殭屍，而且當日，我還見到了烏魯圖身軀的另一個特徵，我不禁懷疑，那個傳說究竟是不是真的……」雷天羽欲言又止。

「什麼？但說無妨。」楊烏龍皺眉。

「當日那烏魯圖被天雷劈中，依然能夠重新站起來之時，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雷火燒成了焦炭，但這個時候……我卻是發現，反而可以從他身上感受到微弱的生者之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遭受了天雷，反而是把他劈活了？」楊烏龍笑道。

「就是這個道理，我當時仔細辨認，才發現那股生者之氣，來自於烏魯圖的胸口和肚腹，那裡長著一張巨大的臉龐，面目五官皆是無比清晰，但並不是那道雷電，把烏魯圖胸腹上的這張臉龐給劈活了，而是這張臉龐，才是烏魯圖的本體，他那看似和普通人無異的軀體，反而是這張臉龐的寄生體，我不知道大統領您聽沒聽說過，關於常羊山人的傳說……」雷天羽說出了他的推測。

楊烏龍瞪圓眼睛，明白了雷天羽所說的真相答案是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烏魯圖，很有可能並沒有死亡，只是陷入了沉睡，等他再度蘇醒后，不管過了幾百年上千年，他還是會找到我們，和我們不死不休的，畢竟，殺戮和戰鬥，就是他們這一族人的宿命。」楊烏龍心有餘悸的說道。

而事情也正如楊烏龍所言，一千多年後的天雲山境內，他們再度遭遇到了這個千年之前，宋遼戰場上最大夢魘，熊羆先鋒烏魯圖的伏擊！

鏡頭拉回到老熊嶺的亂葬崗來，江楓和林滿月還有千秋岳三人，仍然在無頭蒼蠅一般躲避著烏魯圖的巨斧追殺。

「如果你對上了烏魯圖，絕對不會有半分取勝的可能，連天雷之威，都無法殺死這頭怪物，只能讓他陷入沉睡，不管你現在已經成長到了什麼級別的強橫程度，也不要你與之對抗！只能逃跑！」

分別之際，楊烏龍是這樣叮囑江楓的。

「但這樣一直跑，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那怪物還會隱匿氣息悄悄接近，一旦被他那奇怪的殺氣鎖定，便是動彈不得，必死無疑。」千秋岳急慌的喊道。

「江楓，你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們，這個烏魯圖究竟是什麼東西？那股殺氣能力又是怎麼回事？」林滿月沉聲發問。

「你們兩個在天道峰學道法二十多年，古籍博文也沒有拉下吧，聽說過常羊山人嗎？黃帝斬刑天的傳說？」江楓往兩墓碑中鑽去。

「還好。」林滿月跟上。

「怎麼說？」千秋岳大步如風。

常羊山人，一個離奇的上古遺族傳說。

遠古時期，當炎帝還在統領天下的時候，手下有一位名叫刑天的忠心部下。

後來，炎帝在阪泉之戰中被黃帝打敗，他的兒子和手下卻不服氣，當蚩尤舉兵反抗黃帝的時候，刑天曾想去參戰攻打黃帝，只是因為炎帝的堅決阻止沒有成行，蚩尤和黃帝一戰失敗，蚩尤被殺死，刑天再也按捺不住他那顆憤怒的心，於是偷偷地離開南方天廷，徑直奔向中央天廷，去和黃帝爭個高低。

刑天左手握著青銅方盾，右手拿著大斧，直殺到黃帝的宮前，黃帝見刑天殺過來，頓時大怒，拿起寶劍就和刑天搏鬥起來，兩人從宮內殺到宮外，從天庭殺到凡間，直殺到常羊山旁。

黃帝久經沙場，經驗老到，他趁刑天不防，揮劍向刑天的脖子砍去，刑天招架不及，頭顱被斬落下來，落到地上的刑天之頭，順坡向常羊山腳下滾去，被斬首的刑天蹲下身子，想找回自己的頭顱，由於失去眼睛，他沒有看見自己的頭就在他身處的常羊山腳下。

黃帝擔心刑天找到頭顱後會恢復原身再和自己交戰，就拿起手中的寶劍向常羊山劈去，隨著一聲巨響，常羊山被劈成了兩半，刑天那碩大的頭顱就勢滾進山谷，隨後，那兩半山又合二為一，把刑天的頭顱埋葬在裡面。

刑天的無頭之軀，卻是依舊沒有喪失戰意，右手拿斧，左手持盾，向著天空四周胡亂揮舞，即便是跌入深淵軀體腐朽，那股戰意和殺氣，卻是萬年不散。

在這股執念的影響下，埋葬刑天頭顱的常羊山，誕生了一群裔民們，他們從戰死的兵士軀體中誕生，以亡者的殘軀作為傀儡，實則真正的本體，在於胸腹上的一張人臉。

常羊山人自打誕生，便受到了刑天執念的詛咒，他們和真正的刑天族人不一樣，他們是集合殺戮和怨念等負面天道的產物，無法被殺死，就算被用特殊方法封印並沉睡，只要殺意和怨念被再度積攢，便是又能復生，開始他們的殺戮，也是他們唯一的存在意義。

而常羊山人維持行動的力量，永遠也不會被殺死的原因，以及和敵人對峙時，能夠讓敵人膽怯並陷入恐懼的能力，全部都只有兩個字。

殺意。

某種程度上完全可以這樣概括，常羊山人，便是殺意的集合體。

所以，江楓剛才所說的，解決掉烏魯圖的唯一手段，便只能從他的殺意著手。

無論是滿足，還是削弱，亦或是重挫，只要能讓烏魯圖的殺意減少，便是能達到削弱和封印他的目的！

亂葬崗很大，霧很濃，好像這個殺戮迷宮永遠也沒有盡頭。

突然，三人左方的濃霧裡，一道黑影輕溜溜劃過。

異狀發生，三人的動作愕然靜止，千秋岳高高舉起天生長劍戒備，汗大如豆。

江楓輕輕一跳，蹲在碑上，右手握著肩上的長刃環首刀。

黑影持續在濃霧裡移動，不安的氣氛壓制著精神緊張的三人。

「別急，得看個清楚。」林滿月深呼吸，催動狂風咒，左手輕飄飄拍出一掌。

掌風如箭，將左方的濃霧破開一倏窄縫，開了三人的視線。

「喵。」

濃霧的深處，原來是一隻黑色的野貓。

「虛驚一場！」

正當林滿月與千秋岳稍微鬆懈的時候，江楓卻突然拔出長刃環首刀，手指閃電在拔刀的瞬間在刀刃上一擦，指皮割破，順勢在刀刃上塗抹了威力不凡的天師血，朝著林滿月暴擲過去！

林滿月一雙美眸瞪圓，呼吸冰冷，這變故突生，讓她根本就來不及閃躲，卻見長刃環首刀從她的耳際擦劃過去，刺入了什麼東西之中，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猛一回頭，林滿月看見不知何時埋伏在自己背後的烏魯圖，被長刃環首刀貫釘身軀，重力加速度的力道，迫使烏魯圖雙腳微微騰空，無法劈下長柄巨斧。

林滿月嚇得趕緊后跳著躲開，完全無法理解烏魯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簡直一丁點聲響都沒有！

「你們兩個，剛才有沒有認真聽我的說的話？常羊山人，是殺意的集合體，自然也是運用殺意的頂尖高手，他們可以在和敵人對峙時，釋放出全部的磅礴殺意壓制對手，讓對手好似心臟被扼住似的無法動彈，也可以在潛伏偷襲時，完全隱藏自己的殺意，讓你即便注意到一隻過路野貓，也沒法注意到他……如果你們兩個還想要活命的話，就趕快給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江楓看著林滿月，眼神頗有震怒責備之意。

林滿月面色發青，摸著臉頰上的割傷，卻絲毫顧不得自己的俏麗臉龐，江楓剛才那一擲，可謂是在死神手中，堪堪僥倖救下了她。

長刃環首刀上塗抹的天師血，一接近烏魯圖的身體就激烈的炸開，滅魂滌炎從里裡外外，吞吐燃燒著烏魯圖巨大魁梧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