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對穿腸!
「對子?」
蘇義裝作剛剛發現的模樣,好奇地湊上去看,念道:「寂寞寒窗空守寡……」他歪頭看向崔念奴,倒把崔念奴看了個大紅臉,她避開蘇義的目光,低頭捏著衣角,怯生生道:「奴家自怨自艾……倒是叫公子笑話了。」
蔡同忙道:「娘子說得哪裡話,一個對子難住了天下才子,古往今來唯你一人,娘子切莫妄自菲薄,千萬……」
看他一臉痴漢模樣,活脫一個追星腦癱粉。
誰知崔念奴不但不領情,反而立刻撇清,道:「蔡公子請尊重些,奴家有姓的,你可以叫我崔娘子,或者崔姑娘,直呼本名也行。娘子卻是萬萬叫不得的,叫別人聽了誤會。」
蔡同身份尊貴,尋常姑娘誰敢跟他這麼說話,唯有這崔娘子,怎麼說他也不惱,連聲道:「崔姑娘說得沒錯,咱倆還沒成親,叫人誤會……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早晚能對上這個對子,已經有眉目了,過幾天我就對上了。」
崔念奴卻不理他,一雙眼定在蘇義身上,柔聲問道:「蘇公子可有佳句?」
蘇義皺起眉頭,好一會兒才舒展開,笑道:「佳句不敢當,倒是有點靈感。」說著,蘇義瞥了蔡同一眼,又看向崔念奴,道:「就是不知道,對上了,有什麼彩頭沒有?」
崔念奴的臉更紅了,她當然不會認為蘇義不清楚『過三關』的事兒。這對子都立在這兒小半年了,京城之內不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差不多少了。蘇義既然來了這花萼樓,要說不知道,擺明了是撒謊了。
他為何故意這麼說?
似乎只有一個解釋了,真是一個壞人,非得人家親口說出來才算嗎?
崔念奴的聲音越來越小,聲若蚊蠅道:「若公子對的上,奴家便請公子上樓……」
羞澀已極,後面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了。
好在意思已經表達完整了,若是能對得出這對子,便可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蔡同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就好像他已經對出來似的。耗在這花萼樓快一年了,為的是啥,不就是這四個字么?見崔念奴對蘇義柔情百轉,蔡同心裡便惱火,催促道:「你到底能不能對的出來,對不出來,趕緊給本少爺滾開,以後也別自稱什麼才子,大言不慚!」
這對子實在是太難,在場眾人,誰也不覺得蘇義能對的上。就連高富帥也是一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要是對不上就作首詩,沒事兒,不丟人!」
「安心,小事兒。」蘇義站到人群中間,朝四周拱了拱手,道:「叫各位做個見證!」說著他看向蔡同,道:「蔡公子,你若有膽,咱倆就拿這個對子做賭如何?」
這麼多人看著呢,蔡同怎麼可能輸了氣勢,往前站了一步,道:「怎個賭法?」
「我若對上了……」蘇義回頭瞧了眼高富帥,道:「你認我這小老弟做大哥!」
「放屁!」捂著腮幫子的朱瑱叫道:「他也配!」
蘇義掃了他一樣,接著說道:「差點忘了你,這樣吧,我多對一個,捎帶著你也算一個。不過你就不配跟我兄弟稱兄道弟了,這樣吧,你學兩聲狗叫!」
「好……」朱瑱怒極反笑,咬牙切齒:「我跟你賭,老子偏不信,你能對出兩個對子來!你對!」
「拿筆來!」蘇義一展袍袖,立刻有小廝搬過來一張桌子,筆墨都是現成的。蘇義提筆,蘸墨,懸腕,寫下了一行字。
「梧桐朽枕枉相棲!」
崔念奴緩緩念出,滿堂皆驚!
能上這層樓的,肚子里多少都有點墨水。即便蔡同之流也是一樣,不然若是交談之中露怯了,叫人笑話不說,背後也得遭姑娘們議論。
對對子,乃是遣詞造句的基本。他們對不上來,卻也能看得出好壞來。蘇義對的這個下聯,不但工整,而且寓意相合。全句委婉相勸,不要妄自菲薄,與「梧桐」做的「朽枕」廝守到老,也不過「枉」自悲傷。其中后兩字更是暗含機關「相棲」意為「想妻」,暗含著求娶之意。算是對「守寡」二字給了一個回應。
最難得的是,這一手書法,可是不俗。用筆橫輕豎重、筆畫舒展、用墨豐腴,完全繼承了蘇軾的筆鋒。花萼樓有十餘件蘇軾的真跡,崔念奴崇拜蘇軾,對他的筆跡更是瞭然於心,看蘇義的這一手字,至少也有八分火候了。
蔡同雖然師承於他爺爺蔡京,但他只學了皮毛,與蘇義相比,即便不懂書法的人都看得出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有可比性。
「好聯!好字!」高富帥第一個鼓掌吆喝,大聲又念了一遍,道:「梧桐朽枕枉相棲!怎麼樣,好不好!你們這些傢伙,個個大言不慚,自稱才子,跟我哥哥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半年了你們都沒對出一個,我哥哥來這兒才多久,放個屁的工夫就對上了,蔡同,你服不服?!姓朱的,賭局怎麼說,學狗叫!叫啊!」
佳句當前,不容置喙。蔡同恨恨地瞪了朱瑱一眼,心中暗罵,讓你嘴快答應賭局,這下好了,老子要認對頭當大哥了!
朱瑱被蔡同盯得發毛,實在是扛不住,垂死掙扎道:「這不能算,你說對兩個,這才一個,第二個你未必對的上!」
「給他對!」高富帥已經急不可耐,狗腿地幫蘇義磨墨:「哥!再對一個,讓他學狗叫!」
蘇義蘸了下墨,擺手示意小廝換紙。崔念奴看對子已經看得痴了,怎能讓小廝伸手觸碰,忙親自接過來,吹乾墨跡,細心收好,又為蘇義鋪上了一層宣紙。
蘇義左手拿起酒壺,丟下壺蓋喝了一口,隨手丟在一旁,提起筆來,洒然笑道:「區區七字小對,就是對個十個八個又何妨?看我對來!」
蘇義提起筆,正楷改為草書,洋洋洒洒,寫下一行又一行。眾人定睛看去,只見宣紙之上,一個個下聯映入眼帘。
「惆悵憂懷怕憶情!」
「安家守宅宴賓客!」
「荏苒暮落苦葬花!」
「纖細紅線終結緣!」
……
一行有一行,直到把紙寫完了,才算罷手。從頭數下來,竟一連十一聯!
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