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找個好人嫁了吧(三)
那天夜裡,田川突然接到老宅的電話,連夜就回了老宅。
醫生說,田父是肺癌晚期。
我去的那天,正看見田川站在落地窗前,一隻手緊緊的掐著燃了一半的煙,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他難過,我的心也像密密麻麻的針扎過一樣痛。
這樣的田川,讓我的心底愈發的不安,我下意識的就賺緊了手裡的包,還沒開口,他忽然轉身,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們認識這麼久以來,這還是頭一次,他對我有所迴避。
未等我開口,他忽然說,「爸爸的時間不多了,所以……」
我定定的看著他,開了口,「你說。」
「領證的事,我們要緩一緩。」
「緩一緩」三個字在我的腦子裡反覆徘徊了良久,我壓抑著內心無數的疑問,以一種十分平緩的語氣開了口,「嗯。」
他沒有跟我解釋,可我知道,他說的緩一緩是什麼意思。
我回了省城后的第二天是周一,下午,公司有個會議在紅葉酒店舉行。
自從老宅回來后,我的情緒十分低落,時常端著水杯就愣了神,印著材料也會走了神。
張總看我狀態不好,叮囑麗娜會議的時候一定要關注一下我,我雖然走了神,但是張總的話我卻聽了進去。
會議開了一上午,午休過後,我去衛生間,路過會議室旁的吸煙區,不經意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聊天聲
「聽說了嗎?田總要離開了。」
聽到「田總」兩個字,我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腳步,他們背對著我,並沒有發現我在門外站著。
幾個人一邊抽煙一邊繼續聊著。
「之前聽說過,但這種事情,多的去了,估計是假的吧,畢竟這兩年,中國區域的業績這麼好。」
「真的,前幾天我遇見張總,張總說田總確實要離開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驀地就停跳了三秒鐘,張總都知道了,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田總離開也正常,他年紀不小了,沒準是回瑞士結婚去了呢。」
「聽說張總也要離開?」
「他們關係那麼好,帶一個人走多正常。」
回了辦公室,我趕忙給張總發了信息,「聽說,田川要離開了?」張總的信息回復的很快,只有一個字,「嗯。」
就只有一個字,我拿著手機的指尖一松,手機就摔在了地上。
人事助理看見我,半開玩笑的說,「安姐,你這是要換手機了嗎?」
我對他牽出一絲微笑,又給張總發了條信息,「你和他一起走?」
「嗯」很快信息就發了回來,簡單的回答。隨後又發了一條,「我也可能去別的公司。」
我愣愣的看著手機,腦子裡飛快地回想著這些天的事情。所以,他是要離開了嗎?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瞞著我?先是說跟我結婚要緩一緩,然後又要離開。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這樣想著,我的腦子裡頓時就亂了起來,心跳也跟著失了節拍。
一個下午的會議,我的腦子裡在想的都是他要離開了的事情,以至於會議的內容一點也沒聽進去。
會議結束,張總提議會議人員一起吃飯,吃完飯後,不知道是誰提議的要一起去唱歌。
我被麗娜拉著木訥的跟著走,連去哪都沒有注意到,坐在包廂里,聽著他們唱歌喝酒聊天,我卻突然覺得有些氣悶。
剛要起身,被張總拉住,我對他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比劃了一個手勢,意思是我去洗手間,他這才放開我,然後對著角落裡正在動情演唱的麗娜喊話,讓她一會去看看我。
我出了包房,沿著走廊慢慢的走著。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我茫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時,從男衛生間里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
我轉過頭,從鏡子里看見了田川。
他看見我,將手裡夾著的半根煙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後捻滅拋在一旁的煙缸里,朝我走了過來。
從那天晚上他回老宅,我們三天未見,我卻覺得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一般。
他看起來很憔悴。未等我開口,他忽然出了聲,「來玩嗎?」
「嗯。」我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麗娜就走了進來。
「田總,這麼巧?你不知道,這周你沒來,安歌天天都……」
麗娜沒說完,我就伸手拍了她一下,將她後面的話攔住,「麗娜,你不是要去廁所嗎?快走吧。」說完,我就推著麗娜進了衛生間。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開了口,「伯父好點了嗎?你怎麼回來了?」
田川說,「嗯,工作有些事。」
「嗯。」田川的反應,讓我不知道應該再說點什麼,我們對視了三秒,我看他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眼底突然泛起一陣酸澀。原來兩個熟悉的人,因為少了溝通,也會變得這樣陌生。
「那我,先過去了。」說完,未等他回話,我就邁開步子朝包房走去。
因為偶遇田川的緣故,我的心情很不好,坐在包房裡時不時的就愣神。
離開的時候,我站在停車場看見了不遠處的田川,他靠在路邊的電線杆上吸著煙,原本走向他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他的司機來了,他上車離開,我還站在那裡愣愣的看著他離開的地方,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多少人從我身邊經過,直到我叫的計程車給我打了不下三遍電話,我才恍然回過神來。
抬手摸了一下臉,才發覺臉上早已被淚水打濕。
前一秒我們還說好了一起去領證,后一秒卻變得如此生疏。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到家后,我坐在沒開燈的室內,愣愣的發獃。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我摸到手機看時間的時候,才發覺已經十一點了,我一個人呆坐在房間里已經三個小時了。
肚子突然有些餓,這樣想著我便起了身,開了燈,然後找到錢包下了樓。
再回來的時候,拎著整整一包的吃的,有麵包,有啤酒,有泡麵。
填飽了肚子,我打開了一瓶啤酒,坐在飄窗前,盯著漆黑的夜,一個人喝起了啤酒。
室內很安靜,除了我咕咚咕咚灌酒的聲音,沒有其他動靜。
這樣的氣氛讓我覺得有些壓抑,我摸到手機,點開音樂軟體,隨便點了一首歌,開始自由循環。
本以為喝些酒,有助於睡眠,可是卻越喝越清醒。直到最後,一邊灌酒,眼淚便一邊順著眼眶落了下來。
聽著聽著,突然就聽到了夢醒了。
「我想起你描述夢想天堂的樣子
手指著遠方畫出一棟一棟房子
你傻笑的表情又那麼誠實
所有的信任是從那一刻開始
你給我一個到那片天空的地址
只因為太高摔得我血流不止
帶著傷口回到當初背叛的城市
唯一收容我的卻是自己的影子
想跟著你一輩子
至少這樣的世界沒有現實
想賴著你一輩子
做你感情里最後一個天使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請容許我們相依為命
絢爛也許一時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選擇你這樣的男子
就怕夢醒時已分兩地
誰也挽不回這場分離
愛恨可以不分責任可以不問
天亮了我還是不是你的女人」
曾經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可是現如今,我卻連問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快速的拿起手機,點了暫停。
用力的握著手機,抱著膝蓋,嗚嗚的哭了起來。
突然想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悲傷,已經快十二點了,會是誰?
這樣想著,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是田川的簡訊,「開門。」
在開門之前,我沒有忘記去洗手間洗了一下臉,盡量將臉上哭過的痕迹抹掉。
看見他,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他看見我,聞到了我身上的酒氣,眉頭皺了皺,忽然開了口,「喝酒了?」
沒等我說話,他又開了口,「怎麼了?」
「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他的問話,我從愣神中回過神來。
看著他,我想起了上午那會聽到的消息,還有張總的簡訊。
他要離開了,沒有告訴我。
他今天來,是要告訴我,要離開的消息嗎?
以後,我是不是又要一個人。
這樣想著,心底不禁泛起了一陣疼痛。眼裡也跟著酸澀起來。
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在眼淚要落下來的前一秒,我轉過身,沒有回答他的話,倒是問了一個自己想問的問題,「你怎麼回來了?」
「嗯,回來看看你。」
「你呢,到底怎麼了?」
我想了一會,指著房間里的沙發對他說,「隨便坐。」
然後拿起一罐啤酒,喝了一大口,以一種清清淡淡的語氣開了口,「每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心情不好,莫名其妙的難過。」
他好像是信了我的話,眉眼間的緊繃神態鬆散了許多,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看了看我一桌的啤酒,有倒的,有喝完的,有沒開封的。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怎麼喝了這麼多?」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笑笑,「好久沒喝了,你要喝點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房間里很安靜,清冷的月亮灑在窗前的沙發上。我的腦子裡始終都在盤旋著他要離開的事情,想到他要是真的離開了,我恐怕就真的沒有機會去問了,如果再不問,怕是我清醒了以後就更沒有勇氣去問了,想到這裡,我自顧自地喝了一瓶酒後,忽然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要離開了嗎?」
他雙手握著啤酒罐,似乎很用力,我能看到他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指節。他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回了一聲,「嗯。」
很隨意的一個回應,卻讓我突然就僵在了那裡,眼裡不禁一陣酸澀,我趕忙別過頭,看向窗外,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瞬間,我的嗓子堵得我說不出話來,我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確定自己能正常發聲,才繼續動了動唇角,「你這一走,可能不會回來了?」
他沒有說話,將酒瓶遞到嘴邊,喝了一小口,然後又喝了一大口。
這是默認了吧。以後真的不會回來了。所以他說的緩一緩其實是不能跟我結婚了。
想到這裡,我怕自己眼淚落下來,也仰起頭咕咚咕咚的灌起了酒。
喝完之後,我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牽著嘴角的微笑,忽然又出了聲,「總部那邊很好啊,比起我們這裡,要好很多。」
說完之後,我怕他沒聽見,又重複了一句,「真的挺好的。」
我看見他拿起酒瓶,開了蓋后,和我一樣,喝了起來。